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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時節的雨淅淅瀝瀝個不停,讓人心中煩躁卻又沒有辦法。
公孫離擰著眉頭驅退了下人,獨自躲在書房中練字,可是一幅字整整寫了百十遍,還是不能讓他徹底靜下心來。對未來可能的發展,深表迷茫。
就在這時,忽有一陣風輕輕地從窗外吹了進來。
擁有九星巔峰實力的他立時有所觸動,幾乎是瞬間就收斂了所有的思緒,目光銳利地看向書桌對面,那裡已然站了一位身著白色對襟長衫,面目模糊的青年文士。
“閣下是誰?貿然闖我府邸不覺唐突嗎?”
面對這不速之客,公孫離沒有試圖呼喚救援,整個南和伯府,除了一位同樣九星的客卿,就只有他最強,若是連他都對付不了的敵人,再叫其他人來也是無用。
“上卿勿怪,在下也是沒有辦法,實在是高門難入。”
來人不是冒失之徒,面對公孫離甚是客氣,先是作揖道歉,才開門見山地闡明來意道:“其實在下這次來實是為了分擔上卿的煩惱,為上卿解除憂愁而來。”
公孫離嘴角一挑,多了幾分嘲弄道:“為本公解除憂愁?就憑你們這些陰溝裡的老鼠也配?說吧,你來自元素學派,還幽天盟?”
“哈哈,上卿英明。”
青年半點也不為公孫離的態度而生氣,或者說這就是現實,根本沒什麼好生氣的,他風姿怡然地道:“只是反抗大星天的人可不止元素學派和幽天盟,大星天挑釁天下術士,但凡有志之士都不能與之干休,包括元素學派在內的三大學派、七脈方士只是其中的代表,還有千千萬萬的中小學派,術士組織,即便大多數的術士都只專注於做自己的學問,可是誰也不願意生活在大星天的殘暴統治之下。”
公孫離冷笑道:“那又怎麼樣?他們還能有什麼作為嗎?最強大的幽天盟都要崩潰了,不日大星天的星尊們就能攻破幽天井,之後就應該是整肅學派,你或許應該想想,他日該以怎樣的姿態投降或服罪。”
“呵呵,上卿目光果然獨到,針砭時弊,一針見血。”
青年聲音依舊平和,絲毫不為所動,順帶著還恭維了一句,不過接下來他畫風一轉道:“但上卿有沒有對自己的處境做過分析,知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公孫離目光一沉,道:“你什麼意思?”
青年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對面我們現下的處境,我們自己很清楚,可上卿清楚自己當下的處境嗎?血脈貴族本應尊貴無比,卻被大星天的賤民驅使如走狗……”
“放肆!”公孫離面顯暴虐之色地將他打斷,正色道:“我們所效忠的永遠是自己的君王,大星天算什麼?”
九星巔峰的氣勢如同海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壓力,僅僅只是氣息的逸散就將房屋中的擺設傢俱吹動倒伏。
只是那青年文士卻全然不受影響,反而笑著鼓掌道:“上卿之忠心,真是可昭日月啊,在下佩服佩服,只是大星天多次僭越王權,指使卿士,真的將血脈貴族放在眼裡了嗎?他們主張唯才是舉,唯賢是任,長此以往,這天下還會有血脈權貴的位置嗎?哦,現在還不會,畢竟幽天盟還在苦苦支撐,各大學派也還沒有放棄希望,他們還需要血脈權貴幫助他們穩定天下,但等到天下術士盡歸大星天,血脈貴族們對他們再也無用處之時,他們會不會嫌棄礙事一腳踢開?方法手段也是容易,隨便選擇一個比較‘賢達’的南和伯族親,就可繼承爵位……”
“你給我閉嘴!”
公孫離再也忍受不了,周身上下騰起黑色的風暴,內裡有銀白電蛇躥動。
他面前的書桌、白紙、筆墨……只是擦了個邊就紛紛粉碎湮滅。
青年面對這等壓力,不禁退了一步,身上亮起一片,清光,消弭了幾枚逸散的風刃,卻沒有再繼續刺激對方,只是笑道:“交淺言深,在下就先說到著,還希望上卿三思。”
說完,他身形猛然炸開,化作點點清光,一個閃爍間就消失在公孫離的書房之內。
直到這時,府中的護衛侍從才聽到動靜,反應過來,紛紛向書房處聚攏,可還不待他們走到門外,就聽得書房中傳來南和伯公孫離刻意壓抑的聲音。
“我這裡沒事,都滾開。”
他們各自面面相覷了一眼,不敢說什麼,依言而退。只有幾個管事依舊盡著自己的職責,在門外聽用,但也站的遠遠的,不敢靠的太近。
良久,屋中忽地又傳來公孫離的聲音。
“來人備車,我要入宮一趟,面見君上。”
值守的管事滿面愕然,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和依舊淅淅瀝瀝的小雨,不禁道:“主公,現在已經很晚了,是不是……”
“我說我現在就要進宮。”
“是!”
那管事連忙跑了下去,吩咐下人套車,不一會就見自家主公陰沉著臉,從書房之中走出,一路出了中門,坐上車架,直往中心虢王宮而去,只是這一去卻是沒再回來。
三天之後,一位王宮的宮監雙手捧著一段黑色的綢緞製成的卷軸,帶著一隊宮廷衛士,來到了南和伯府。
府中一眾人等惶恐不已,只能將南和伯子景陽請出,擺下香案,恭迎貴使。
宮監對此也不在意,看著面前忐忑不安的一群人,輕輕吁了口氣,展開卷軸,讀道:“王命曰:南和伯離前日於宮中突發惡疾,不幸罹難……”
這開頭第一句話就把所有的人都給鎮住了,當代南和伯那是怎樣的存在,在場之人怎會不知。那是完全激發了血脈的九星強者,半人半神的存在。
一個突發惡疾就死了?這怎麼可能。
是個人也知道這裡面有著極大的陰謀,可作為整個宗族主心骨的公孫離都死了,此時誰敢貿然發聲。
其實南和伯家作為虢國的九大上卿之一,自然不止公孫離一個強者,只是兩位九星的宗伯都在南和國的封地之內,如今在場的就只有一位異姓客卿,根本不足以替公孫氏發聲。
所以眾人震驚歸震驚,卻全然沒有作為,只能聽著那宮監繼續讀道:“……茲南和伯子景陽,血脈尊崇,生性賢達,遂繼南和伯位,承君國重器……”
人群中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不動聲色地往前擠了擠,站到了南和伯子景陽之後,他就是公孫氏的九星客卿柯寰。
有虢國國君背書,不出意外的話,南和伯子景陽就將是新的南和伯,那麼作為公孫氏的客卿自然要將之保護好。
當然,這裡面也有一些其他的心理因素,那就是老族長死的不明不白,他作為客卿已經算是失職了,自然不能讓這新族長再出事。
當今天下,信義為重,門客食主家供養,自然要為主人分憂,失職是極其嚴重的罪過,或許沒人會去責怪一位九星強者,可自小受的教育,讓他們把信譽臉面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更何況柯寰還是南和國下民出身,受主家恩惠極多,如今血脈開發有所成後,還沒來得及報答,就出了這麼大紕漏,就算不是他的責任,也說不過去。
在不知還能幹些什麼的時候,自覺保護好新任家主,算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安靜地聽著那宮監將王命宣讀完畢,作為府中唯一有資格代理主事的南和伯子景陽依足禮數將之恭送離開,公孫氏的宗伯客卿立刻聚到了一起,屏退下僕,急切地開始商量起來。
公孫離年不過六十,就已經是九星強者,按照大家的預計,他起碼能遮蔽家族一個甲子的時間,到時才會退下家主的位子,進入宗伯堂,繼續守護家族。
可現在他卻是突兀的死了,而且死的不明不白,對整個公孫氏,乃至南和國,幾乎是不可承受的打擊。
客卿們都是有心為主公報仇,可宗伯們卻考慮很多。
虢王室對家主的死因諱莫如深,可見其牽扯極大,若是因此惹來整個南和國都不能承受的敵人,那才是公孫氏的滅頂之災。
因此,討論來,討論去,最終大家還是決定,先擁立公孫景陽回南和國繼任南和伯位。
一來,景陽繼承南和伯位是不存在異議的事情,遵循血脈貴族的規矩,家主之位,只與血脈遠近有管,個人實力強弱,僅作為比重不算太大的參考。何況又有王室背書,這算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情。
二來,也可以借這件事,暫時避開王城的恐怖漩渦,作為九星強者的家主都死了,這背後深藏的東西該有多麼可怕,根本不是他們所能想象的,只有暫時退出,回到南和國內,於宗伯堂,開族議會,從長計議的討論接下來家族的行止。
整個商討的過程中,年僅十六歲的景陽一言不發,只是悶悶的坐在那裡。
別人都覺得他新喪父親,心中悲傷,可卻不知,他其實是對自己現在的處境有些發懵,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著:“這就是無相演算法測算下,所謂的最契合自己的身份?都是父親進了宮就再也沒回來?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是讓自己連吐槽都沒有力氣。”
“還有血脈貴族是個什麼鬼?這,這些傢伙不就是傳說中的先天神靈嗎?”<!--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