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這舉動無疑讓喬治很傷心,畢竟那是他幫自己磨好的鐵棍,但她更驚訝的是原來自己有勇氣敢於反抗比她強壯十倍的男人,想到此處,她只想苦澀地大笑一番,自己在學校向來一副膽小謹慎的模樣,可隨著混亂的時日逐漸消長,她倒是不經意間變成了自己從未想像的女孩,暴躁,勇敢,甚至還拿起危險的武器對付自己的同學,這真的是她嗎!?一切都恍如夢中一般。
若真的是夢,她寧願自己早早衝出這牢籠,早點得到解脫,被白蜘蛛,還是被其他的東西都好,兩週的時日已經能讓她見識了太多的混亂,那是她在學校裡不曾見過的混亂,更邪惡,也更讓人作嘔。
若不是夢.......她突然有些惋惜,自己還是個沒經歷過戀愛的女孩,沒有牽過男人的手,沒有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沒有親吻男人的嘴唇,沒有體會擁有彼此的感覺,就這麼離去,實在無法不讓人遺憾。就是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想到他可能已經死了,她心裡不由得露出一種既痛苦又解脫的古怪感覺,暗戀一個人真的好累,早早擺脫一切也未嘗不可,至少一起死在末日,也未嘗不是另一種浪漫。可轉眼間,她又為自己的邪惡想法而羞愧,她從來不是那麼壞的女孩,怎麼會突然產生如此恐怖的想法?她一邊懺悔,一邊又忍不住去幻想著一些十分可笑的事情,她想到自己化作超級英雄,像個男人一樣在無窮無盡的白蜘蛛巢穴中救著受傷圍困的他,然後在他的複雜眼神中,抱著他一起走向毀滅,很快,這個蠢笨的想法又被其他更加天馬行空的想法替代。
“你在想什麼?”學姐的聲音突兀地將她拉回幻想,她的語氣頗為不自在,“喬治看起來很生氣,他剛才和你說了什麼?”
“沒有,”她微微搖頭,萬分確信地說道,”可能是他身體不舒服罷,我看他今天一天都不太好,要不,“她故意抬起手指,假裝自己很明白的樣子,”你去看看他唄。“
學姐點點頭,憂鬱地離開了。
突然,空曠大廳的另一頭傳來喧鬧,一群人正圍著教授說著什麼,那群人多是學生,但主要是以自由堡壘來的那幾名學生為主,這是些名副其實的異星留學生,他們一直反對開門,這些人認定第二艦隊會解決一切,他們只需安心等待即可,而開門,開門太冒險了,這連小孩子都知道,故而他們已經數次向教授提出抗議。
眼下,他們又吵了起來,一個男生上前抓住教授的衣領,很快就被他的同伴拉開。其他人把罵罵咧咧的男生拉開,教授則氣地面紅耳赤,他嘴裡咕囔著含混不清的話,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還好,那些人畢竟是學生,很多還是同校的學生,故而沒有起太多的爭執,眼下這緊張的氛圍便息止了不少。
但明天.......蘇夢祈禱明天開門的時候不要發生意外,她可是鼓起諸多勇氣才投票贊同開門,她想要找到自己的父母,順便看看自己的朋友是否還活著,而開門,是一切的第一步。
當天晚上,蘇夢反而睡不著,不是因為喬治的事情,而是因為明天的計劃。首府出現白光的時候她曾嘗試聯絡過父母,迴應她的始終是嘟嘟的盲音,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給自己暗暗喜歡的那個人打過電話,得到的同樣是盲音,所有人都在說首府那邊出了事情,可她若不會去看一眼,她怎能讓自己安心。
這一眼會要了你的命,她的理智告訴她,遠離首府才是最佳的選擇。
他們很可能已經逃離了首府,另一個念頭緊隨其後,他們前往長河避難,很多人都去了那裡,他們只要明智,應該已經到了那裡。
她站起身,靠在牆邊反覆思考著自己的想法,她到底是該去首府,還是該去長河,這種搖擺的迷茫讓她無所適從,就好像怎麼抓也抓不著的泡沫,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消逝在腦海的盡頭,她該怎麼辦?
遠處,透過斑駁鐵棍的縫隙間,她凝望著灰濛濛的薄暮,那藏於夜下的群星卻彷彿生了無數的眼睛在注視著她,它們是在看著她如何邁向毀滅的絕境嗎?
她舒了口氣,不知何時,學姐已然不在,她沉悶地走向廁所,陰森的女廁藏於詭異走廊的拐角,其上的標識燈顯得幽綠髮暗,讓人不自覺有些猶豫,裡面會藏著什麼嗎!?
她的身體在向她抗議,何時連女生上廁所都成了危險的事情,她不願去相信,但還是回去拿起趁手的鐵棍,便鼓起勇氣向前走去。細微的喘息聲在盡頭左側的男廁想起,她放慢腳步,壓低身子,緊緊靠著牆體,聲音壓抑而帶著些許的歡愉,她當下就聽出來,這是學姐的聲音,她為何會在男廁裡呻吟?難道.......
”小聲點,別把人招來了.......“那沉悶的男人即便如何壓抑自己的聲線,可蘇夢還是聽出,那是喬治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帶著汗水的赤裸肉體碰撞時所特有的讓人心驚動魄的撞擊聲,蘇夢捏著鼻子灰溜溜地離開了案發現場,也顧不得自己還未小解的事實。
第二天,朝陽升起,天明氣清,可蘇夢只覺得氣氛更加凝重,就好像一層佈滿灰塵的蛛網,纏著在場的所有人,教授和學生,避難的員工,結伴的友人,相愛的情侶,他們雲集於一樓,手持著自制的武器,毛糙的棍棒,石頭打造的尖矛,小土槍,匕首,火炬,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道具,他們只能依靠這些來對付即將到來的危險。
待到時至正午,太陽逐漸燒起了天空,雲層也被漸漸驅散,若在以往,任何不可告人的活動多半是要在夜半三更時分偷偷摸摸地進行,可眼下,教授們認定白蜘蛛對光熱很敏感,又不喜亮光,便選了這個時辰,蘇夢只能祈禱,白天的蜘蛛不會像她一樣精神抖擻。
喬治手持鐵棍靠了過來,學姐同樣全副武裝緊隨其後,還有瘦個子的靦腆男生,是喬治的鐵兄弟,喬治在給她們介紹的時候是這麼說的,那個男生他最信任的兄弟,自小就在一個泥潭裡打滾。
“小夢.......”他臉色凝重,還想說什麼,可蘇夢只是搖了搖頭,“祝你好運,”她想到了昨晚那讓人印象深刻的聲音,手裡的鐵棍也不由自主地被牢牢攥在手上,“也祝我好運吧。”
他還能說什麼呢?喬治不甘心地轉過身,沒有繼續糾纏不休。
隨著懸於實驗樓頂的鳴笛聲響起,本來遮蔽了實驗樓的金屬簾幕也緩緩收起,正大門正被開啟。
陽光再次照射進大廳時,蘇夢忍不住閉上眼睛,兩週的昏暗與僻靜讓她的眼睛正逐漸習慣於黑暗,習慣冰涼,再次觸控這久違的白熾熱光實在讓她眼睛刺痛難忍,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沒有“獵犬”,“有人喊道,”它們不在。“
”它們只是被頭頂的聲音所吸引,“有人吼道,”它們很快就會注意到這裡,我們必須儘快離開。“有的人開始向校園外跑去,更多的人緊隨其後,只有那些堅持反對的留學生還在堅持,他們中的有幾個動搖了,但更多的人仍然留下原地打量著他們。
”那些傻瓜,好像把我們當成蠢貨了,“喬治在她前面唾棄道,”我想他們會後悔的,在大門關上之前。“有些人後悔了,有幾個學生看著向外跑去的眾人,忍不住跟了上去,他們的同伴咒罵那幾個不知是聰明還是蠢笨的背叛者的離去,然後他們關緊大門,但這足夠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自己的抉擇是對的,他們會死在裡面。
當大部分人跑至五十米開外,樓頂的”獵犬“們便注意到了他們,它們沿著樓宇向下攀巖,利用那長如鏈鎖般的腳爪在石頭牆壁上留下一道道裂口,又與金屬護欄劇烈地摩擦,那就好像是它們狩獵時特有的叫聲,一隻,兩隻,三隻........然後更多的白蜘蛛從天而降,每個人都恨自己少生了六條腿,但即便多生了六條腿,也躲不過那些嗅覺靈敏,動作迅捷如風的怪物。最先發生慘叫的是一個教授,那是帶頭逃跑的那位德高望重的教授,他被白蜘蛛從身後穿起,高高挑起,然後數只白蜘蛛圍上了他,它們以利刃般的腳爪切下他身上的肉,教授扔下手中自制的混合石肖化甘油,所有逃亡的學生都目睹了爆炸後的火焰將教授燒的皮開肉綻,一股濃濃的燒羽毛的焦臭味讓後面跑出來的學生也忍不住,他們四散開來,各自尋求自己的去處。
但他們錯了,更多的白蜘蛛從校門附近的下水道鑽出,它們溼漉漉地張開自己蜷縮的牙齒,讓人足以一睹其口齒之鋒刃,那一排排足以撕裂骨頭的小匕首在柔軟的腔膜後時隱時現,卻更加可怖。有的人開始往回跑,有的人四散開來,慌亂的蘇夢茫然緊隨著幾名從未見過的教授自校園左側跑去,那裡還有一個側門。
眼前有一大片蒼翠的老林將她們與後門隔絕,這乃是學校最富盛名的情侶林,許多友人或者情侶想要在夜半時分幽會,多半會藏身這裡,可如今,茂密繁盛的枝葉縱橫交錯,在柔軟的土地上留下一道道光隙,以及更多斑駁的陰影,卻顯得如此詭異重重。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身後的白蜘蛛不是在分食著慘死同學的屍體,便是向他們匍匐而來,而從一開始不知藏於何處的灰色藤曼,正慢慢從下水道,從陰影中蔓延出來,這些才是真正可怕的東西,它們會讓活人孕育白蜘蛛。
當兩者形成共同的威脅之時,終於有人帶頭衝進樹林,向著更加茂密的深處跑去,其他人也便一窩蜂鑽了進去。
途中並沒有他們預想的那般順利,有一隻潛伏於樹上的白蜘蛛撲了下來,它抬起腳爪將一名跑著的女生活活釘在地上。女生哀嚎,掙扎,向他們呼救。落在後面的蘇夢看到有一個教授猶豫了,但很快就走了,其他人多半看也沒看她一眼。她終究也沒有勇氣回頭,那個人必然已經死了,有三隻不知從哪顆樹木的頂冠上爬下來的白蜘蛛共同分食她的血肉,而她卻連頭也不敢回一下。若是爸爸媽媽,她一定會回頭,蘇夢暗暗想到,若是其他人,若是那些她在意的人,她.......
頭上的樹叢間又冒出來數只白蜘蛛,蘇夢倒吸了口冷氣,眼淚差點流了出來。這些該死的傢伙難道已經把這裡當作了巢穴?這數只突兀出現於頭上的白蜘蛛讓人猝不及防,它們的動作更是快如獵豹,其中一隻蜘蛛,那泛著黑灰色寒芒的腳爪更是一下將跟在蘇夢身後氣喘吁吁的學姐的手臂穿透,它將她的手臂以一個近乎扭曲的方向吊了起來,血液灑落整隻花白的纖細手臂,蘇夢甚至能看到折裂的發白骨頭朝外扭曲,這傷口恐怖到足以讓任何女生哭泣。
她好痛,蘇夢心頭一顫,原先想要保持的冷靜也一下子化作泡沫。我該怎麼辦?“救救我.......”這位她自小認識的閨蜜朝她哀求道,“小夢,救救我。”有人往白蜘蛛背上的眼睛潑了強酸,白蜘蛛跌跌晃晃地蜷縮起腳爪,學姐則如同被玩壞的壞娃娃般被甩來甩去,她更加痛苦地哀嚎。
”別叫了,“有一個狠心的男人從身旁經過,他頭也不回地吼道,”你想把其他蜘蛛都喊過來?“他的話讓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學姐,但沒人說些什麼,他們沉默著向前跑去。
學姐虛弱地朝她伸出另一隻還算完好的手臂,”小夢,救我,別拋棄我。“
別拋棄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你不喊喬治的名字?你讓我該拿什麼救你?蘇夢慢下腳步,她垂下頭自怨自艾,但始終沒有勇氣看她,如果你是我的父母,如果你是他,大概我會願意捨身救你,但你.......她忍住扭頭的強烈情緒,“但你只是我的朋友.......連你的男朋友都不願管你.......“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前面那頭始終沒有回一次的喬治,那個在學校被學姐一直公認為善良,強壯,幽默的帥氣男生,他究竟有多自私,在昨晚才和學姐發生過關係,今天就可以當作路人般捨棄。
而自己,她忍不住自嘲,我和他又究竟有何區別?
當她邁出十幾米時,尖叫與啜泣仍在繼續。她的心始終在惆悵,不知怎麼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轉了身.......<!--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