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下，那把劍發出的光，還不如油燈亮。

但是謝寶樹卻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把墨綠色的寶劍，更顯眼的是，在這把劍的劍柄處，繫著金黃色的劍穗。

劉看山也看到了這把劍，他問謝寶樹：“那把劍，就是青雲朝天劍吧。”

謝寶樹點了點頭。

劉看山沉默了一會，說道：“這把劍的主人，被大唐眾多修士稱為青雲劍仙。青雲是根據他的佩劍來的，因為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平日離他總是獨來獨往，不喜歡跟人打交道。為人十分孤傲，總是冷著一張臉，深受長安城的姑娘們喜歡。可他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隕落在此地了，那些年輕姑娘們，若是知道這事，恐怕要淚灑長安了。”

謝寶樹看著那把劍，緩緩說道：“劍仙前輩真的是很好的人，在我家住的時候，不光教會我大唐的語言，還給我講了許多長安城有趣的故事。他可沒有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裡，那天夜裡，整個小村長轟鳴聲不斷，劍氣縱橫，就像是打雷一樣。”

劉看山盯著那把劍，說道：“可不能讓這把劍，就這麼埋沒在這裡。”

謝寶樹點點頭，問道：“前輩你能把它取下來帶走嗎？”

劉看山搖了搖頭，說道：“這把劍品質不俗，可以說是一把仙劍了，跟凡劍有所不同。仙劍在認主，也就是被人擁有的時候，是會在劍柄處刻上那個人的名字。如果劍主身死，那麼仙劍直到下一次認主，劍柄處的名字都不會消散，這樣也算是劍修的一個傳承了。我是體修，這把劍察覺到我身上的氣息，肯定不會讓我碰的。這樣，你去試試看。”

謝寶樹疑惑道：“我？我連修行都不會，這把劍我怎麼拔的出來。”

劉看山說道：“心誠則靈，若是帶不走這把劍，那就讓它在這裡吧。說不定千年之後，另有他人來此，也是一樁美事。”

謝寶樹又問道：“我那老祖宗也會修行，怎麼沒有帶走這把劍？反而把它留在這裡。”

劉看山答道：“這就是仙劍的厲害之處了，它能分辨氣息。你那老祖宗殺了青雲劍仙，難道還想帶走這把劍？若是想要用強，哪怕是我，這把劍都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是劍靈自願毀滅，那這把劍就失了靈氣，變成了一把只是有點鋒利的劍，不能稱仙劍了。”

謝寶樹有些猶豫的說道：“那我去試試？”

劉看山說道：“去吧，記住心誠則靈！”

謝寶樹看著眼前高高的樹幹，一咬牙，從一旁的樹幹開始往上爬。這些樹幹黏糊糊的，似乎像活的蟒蛇一樣，在輕輕扭動。在這地底，如此潮溼的地方，還有些光滑。

謝寶樹聚精會神，小心翼翼一點點往上爬，好在他經常在村子裡爬樹，所以爬上去就不難。只不過四周黑漆漆的，謝寶樹害怕有東西突然跑出來，所以走的很謹慎。

半炷香以後，他終於看清了這把劍。

墨綠色的劍身，有一半都插在樹幹上。青雲朝天四個字，也僅僅能看到青雲二字。劍柄處金色的劍穗，無風而動，非常好看。謝寶樹伸出右手，心中末年了一聲劍仙前輩保佑，握住了那柄劍。

劍柄入手十分冰涼，謝寶樹屏氣凝神，想要把劍拔出來，卻發現這把劍紋絲不動。他右手用力，胳膊上的肌肉鼓起，卻發現還是拔不出這把劍。

底下的劉看山喊道：“小子，用兩隻手啊！”

謝寶樹聽了，將左手搭在右手上，兩隻手一起反握著劍柄。這一次，他吃奶的勁都使上了，劍身卻還是巍然不動。謝寶樹面容有些扭曲，這把劍看起來十分嬌小，卻沒想到在這樹幹中埋得如此緊密。

這時，底下的劉看山又喊道：“拔不出來就證明你跟這把劍沒有緣分，不要勉強，小心被劍氣傷到。”

謝寶樹聽了這話，突然想起那位劍仙前輩，曾經跟自己說過，劍修跟練氣士和體修比起來，最為驕傲的就是劍氣和飛劍斬人這兩件事了。劍氣這種東西，一般人領悟不了，但是用起來真得很爽。

那時候，謝寶樹還問過他，劍氣是什麼。

劍仙前輩說，劍氣就是你將自己的心血，澆灌在貼身寶劍之上，然後將將自己體內練的氣，用寶劍引出來，這樣就成了劍氣。

謝寶樹雙手握著手中的劍，眼前又浮現了那位年輕的劍仙前輩，謝寶樹記得他最喜歡唸詩了。

什麼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什麼劍氣縱橫三萬裡，一劍光寒十九州。

這些詩句，謝寶樹真是一句也聽不懂，在這個小村子長大，他哪知道三萬裡是多遠？他連一個州都不知道有多大，更不要說十九洲了。那時候的劍仙前輩還笑話他，說男人就要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面才行。

謝寶樹拿開了左手，看清了劍柄處有兩個小字，慕容。他心心念道，這就是劍仙前輩的名字麼？

我將來也想出去走走，見見世面。

右手用力。

劍身劇烈顫動。

終於，這柄劍被他一點一點抽了出來。劍長兩尺半，墨綠色的劍身十分好看，劍柄握在手中有些冰涼。而那一縷金色的劍穗，無風也能飄動，看起來十分瀟灑。

謝寶樹握著劍，整個人氣勢都不一樣了，他不復之前的樣子，而是從樹幹之上一躍而下，跳到另一根樹幹上，幾下子就落到地面上。突然間，在一個巨大的樹枝上，他發現了青雲劍的劍鞘。

一起撿過來，背在身上。

劉看山讚賞的點了點頭，說道：“這把劍願意跟你，以後可不要埋沒它。”

謝寶樹也點了點頭，反問道：“劉前輩，敢問慕容這二字，可就是那劍仙前輩的名字？”

劉看山摸了摸臉頰，說道：“青雲劍仙一向是獨來獨往，誰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慕容二字，倒是十分驚奇。這慕容，乃是我唐國一個大姓，慕容家的鑄劍山莊，可是非常有名的，難道青雲劍仙就是慕容家的麼？”

謝寶樹思索了一下，又問道：“前輩，劍修也是練氣士麼？”

劉看山一邊朝前走，一邊回答道：“劍仙確實也算練氣士，不過確實練氣士裡比較特殊的一種。平常練氣士，是以靈氣催動法寶嗎，符紙，來戰鬥。而厲害一點的練氣士，可以以自身靈氣催動山水氣運，更加厲害。劍修就有所不同了，他們平時以心血來灌注飛劍，而戰鬥時，只需將體內的靈氣，注入飛劍，便可劍氣縱橫，或者飛劍千里取人頭顱。”

謝寶樹驚訝道：“這麼厲害？”

劉看山點了點頭，說道：“那當然了，高階練氣士裡面的六成戰力，都是劍修。但是劍修大多脾氣不好，不喜歡講道理。有人曾用一句話來形容劍修的性格，寧在直中取，不向曲裡求，這句話跟劍修真是天然搭配。而山間野修之間又流行另一句，叫生死看淡，不服就幹！哈哈，比起之前那句話，我更喜歡這句。畢竟練氣士整天算計這算計那的，跟我們體修不對付，劍修的脾氣我們倒是挺喜歡。”

謝寶樹又問:“前輩，既然劍修如此厲害，那其他練氣士，為什麼沒有消失在時間的長河裡？”

劉看山撇了他一眼，說道：“存在即合理，不合理的早就沒。天道最懂這個道理，不然哪來的迴圈一說？劍修雖然厲害，但是他們的修行方式，還有性格，便註定了劍修人數不能太多。我剛才說過，高階練氣士裡面的流六成戰力，都是劍修。可是平日裡，劍修可是難得一見。因為劍修的修行方式，要講究一個證劍一說。天下大道雖然多，但劍修裡每人只能佔一條。”

謝寶樹撓了撓手中的腦袋，說道：“前輩，我有點聽不懂。”

劉看山看著他手中的青雲朝天劍，說道：“好比你這把劍的前主人，那位青雲劍仙。你知道他修的是什麼劍道嗎？蓮花劍道。如今天下間，蓮花劍道大成者，只有他一人，後來的劍修若是想超越他，領悟更深的層次，就得先找他證劍。而證劍就如同證道一樣，往往伴隨著生死。”

謝寶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前輩，那是不是別人就不能學習蓮花劍道了？”

劉看山搖了搖頭，說道：“學倒是可以學，可有他這座大山壓著，這輩子的成就就不可能太高。這也就是劍修，為何高階戰力多，而平日裡見的少的原因。因為劍道，是容不下廢物的，要麼破而後立，要麼死。天底下劍道再多，也就那麼多，你想要破鏡，就必須去找前輩證劍。你知道證劍的成功率麼，基本上是九死一生，而生的那一個，肯定就是絕世天才。”

謝寶樹有些疑問：“前輩，就不能換一新的劍道走麼？”

劉看山笑道：“條條大路通長安，是這個道理沒錯，可再怎麼數，那些道路也能數得盡。而古往今來，出現的天才劍修，數得盡嗎？想要重新開闢一條劍道，難於上青天！你不要告訴我，你想試試。”

謝寶樹傻傻一笑，說道：“我哪有這想法。”

說完，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