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本以為正道諸派對戰巴烏全無勝算,眾人齊赴玉虹城只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沒想到龍化雲早有應對之策,卻是讓自己白白擔驚受怕好幾年。他舉杯朝喬文林微一示意,說道:“此戰既然無甚兇險,那是再好不過,我思念兩位義兄,正好去玉虹城會會他們,也順便見識一下那萬仙伏魔的盛事。”
喬文林搖頭道:“正如公子所言,你與天外天小有過節,想來龍掌門縱然大度不來找你麻煩,卻也不會讓你得聞萬仙伏魔大陣的精要,你此番前去,想要為伏魔出一分力怕是辦不到,但若只是在一旁觀鬥,以巴烏的通天修為,萬仙伏魔大陣無邊威力,單是雙方鬥法的餘波便不易抵擋,你修為雖高,但與那等人物相比卻是不可同日而語。公子不如在太虛山上住上半月,輪番觀賞一下我太虛二十四峰的風光,等文師兄他們安然歸來,大家再把酒言歡,豈不快哉?”
葉瀾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低頭沉吟片刻,暗道:“我辛辛苦苦來到太虛,與二哥卻剛好錯過了,那萬仙伏魔大陣並非朝夕可以領會,想當然爾,天外天定會帶領群英另尋他處將陣法試演一番,我現下趕往玉虹城,也不一定便能尋到兩位哥哥,倒不如在這太虛山上游玩幾日,靜等他回來便是!”
想到此處,便朝三人一拱手,說道:“恭敬不如從命,我便留在此處等二哥回來,卻是叨擾幾位師兄了。”
三人聽他答應留下,盡皆大喜,四人直喝到深夜,而後由褚文良領路,徑將葉瀾帶到一座小樓之前,對他說道:“這裡便是文師兄平日的居所,公子是文師兄的結義兄弟,這些日子就住在此處便了。”
葉瀾抬眼看時,見那小樓雕風鏤月,七巧玲瓏,瞧來倒像是女子的繡樓一般,不禁失笑道:“二哥這住所倒是雅緻得很!”
褚文良搖頭苦笑道:“這紫霄峰本來是蕭師叔一脈居住,咱們搬來還不滿十年,蕭師叔向來只收女徒,這紫霄峰上的樓宇建得自然也格外秀氣一些。掌門師尊忽把天虛峰讓給了蕭師叔,咱們搬來紫霄峰後,總不能拆了原有樓閣另造房舍居住,只得一幫大老爺們兒湊合著住繡樓了。”
葉瀾微微一笑,暗想:“當年紫霄峰眾女初上天虛峰,有個叫丁文英的師姐不幸住進了二哥的安樂窩,直嚇得他捂著鼻子哭著跑了出來。如今我也來二哥房中暫住,卻不知道里面是怎生一幅模樣?”
兩人說著推門入廳,只見廳中寶光瑩然,卻無燈火,四壁上各懸夜明珠,不絕發出柔和光芒。夜明珠在凡世之中雖是珍寶,但修士眼中卻算不得什麼貴重物事。葉瀾就著寶光一掃,見廳中陣設簡樸,只桌椅几案等物隨意擺放,廳側有一酒架,架上有幾個空酒罈並幾壇未開封的老酒。桌上胡亂擺著茶壺茶碗等物,雖說略顯凌亂,倒也並無灰塵。葉瀾瞧在眼中,倒是微微吃了一驚,咦了一聲,對褚文良笑道:“倒也不怎麼亂呀。”
褚文良輕哼一聲,撇嘴道:“還不是有新入門的師弟們時常給他打掃,要是指望文師兄自己,早把這裡弄成豬窩了!”
兩人信步來到二樓,走進文峰臥房,又閒聊幾句,褚文良便拱手告辭回了自己居所。葉瀾合衣躺在床上,一時卻無睏意,看著牆角明珠出了一會兒神,輕笑一聲,喃喃道:“也不知二哥他們現下到了玉虹城沒有?哎!當年他們十餘名太虛男弟子一同下山尋寶,到最後卻只剩下他自己孤身回來,想來四年前他迴歸太虛之時,心裡怕是十分不好受吧?”
話說當年文峰與燕卓然、葉瀾分別,折道西南,直奔太虛山而去。赤玄寶庫外一戰,他雖未能殺死卓文長為長孫文全報仇,但從寶藏中分得三件神器,卻也頗為志得意滿。他一氣疾行,第一天便飛出十餘萬里,他離開太虛已有大半年,思鄉之情甚切,但越是靠近太虛群山,心中便越是發慌,不由放慢了腳程,時不時按下雲頭,在山林中打只野獸燒烤大嚼,而後再睡上一覺,總要磨蹭半天才肯趕路。如此這般,七八天的路程,他卻足足走了半月時光。
這日午後,終於來到紫霄峰之上,文峰看著腳下如水流雲,喃喃道:“去時一群,回來只剩我一個,實在是沒臉見老爺子……”在空中矗立良久,終於長嘆一聲,落到了紫霄峰主殿之前。
殿前廣場之上,一群低輩弟子正在試練劍陣,太虛掌門齊乃謙站在大殿之前,不時出聲指點。他忽見文峰從天而降,臉上登時閃過一絲喜色,說道:“峰兒回來了啊。”
文峰鼻子一酸,撲通一聲跪到在地,還未開口,眼中已流下淚來。
齊乃謙見文峰如此,不由一驚,皺眉問道:“峰兒,怎麼了?文全呢?難道?難道……”
文峰喉頭滾動,哽咽聲:“弟子無能,沒能保得文全和其餘各峰眾位師弟安然回山,他們……,他們全都被人害死了!”
齊乃謙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提高嗓音問道:“什麼!不止文全,其餘各峰所有師弟都沒能活著回來?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厲害對頭?”
文峰心想此事說來話長,便站起身來,伸手向殿內一指,接著邁步便向大殿中走去。齊乃謙會意,命其餘弟子繼續習練劍陣,轉身跟著文峰走進大殿。
兩人入殿坐了,文峰緩一口氣,擦去淚水,從與眾人下山時講起,將一路所歷之事,舉凡龍鱗島尋寶巧遇葉瀾、彩珠鎮結識燕卓然共戰森羅殿諸魔徒、火山之中司空鐸指路大魔神王巴烏、己方一行與葉瀾和燕卓然在玉虹城重聚、卓文長偷襲搶走玄冰離火扇、赤玄寶庫前一場大戰等情,一一向齊乃謙稟明。
齊乃謙越聽越奇,越聽面色越是凝重,文峰講到從赤玄寶藏中分得三件神器時,便將赤玄斧、赤玄盾和幻夢煙波圖取出,隨手放在了椅旁小几之上。齊乃謙將這三件神器一一拿起,仔仔細細地端詳一陣,而後嘆道:“這果然便是當年赤玄神尊以之橫行天下的神器,你這一趟際遇之奇,實是太過匪夷所思,不但涉及到本門卓氏一脈往事,那巴烏北來之事更是關係到北疆蒼生福禍。這許多事每一件都干係重大,我雖是掌門,這些事也無法獨自做主,我這就叫來其餘二十三峰首座,好與他們共商大計。”說罷袍袖一擺,祭出一座古拙銅鼎,那銅鼎當空一旋,衝出大殿,升到高空,銅鼎三足之上幻出二十三道彩光,分朝天虛峰等太虛二十三峰射去。二十三道光芒一閃而逝,齊乃謙手一召,銅鼎嗖的一聲回到殿中,消失不見。
文峰還沒回過神來,只見人影閃動不休,轉眼之間,殿中已站了十幾人,正是太虛諸峰首座。文峰在齊乃謙面前隨便慣了,和他在殿中說話便在椅中大剌剌地坐著,但見諸長老現身大殿,他卻不敢如此隨便,急忙站起,向諸大長老躬身行禮。
又過片刻,二十三峰首座盡數到齊,有數人同聲問道:“掌門忽而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齊乃謙伸手略一示意,請諸長老依座次在殿中坐下,接著朝文峰一指,朗聲道:“峰兒,你剛才所說之事,當著諸位長老的面,再詳詳細細地講一遍吧。”
文峰躬身稱是,清一清嗓子,又把剛才說述之事重新說了一遍。眾長老只聽到一半,便都面露震驚之色,待他說到祝文長以六陽歸塵掌殺死長孫文全和林文雍搶走玄冰離火扇之時,忽見左首一名高瘦道人從椅中跳起,指著文峰怒道:“你血口噴人,胡說八道!文長那孩子身世來歷清白,對太虛忠心耿耿,怎會做出這等背叛本門之事!”
文峰見這道人咬牙切齒,滿面怒容,此刻風度盡失,全然沒有混沌境高手應有的仙風道骨,顯然是心中憤怒已達極點,識得這人正是靈霞峰首座田乃謹。文峰知這位田長老一向極為護短,而自己方才切齒咒罵的卓文長,正是這田長老最為寄予厚望的徒弟。
文峰對卓文長恨之入骨,恨烏及屋,心中對這田乃謹便也有了三分惡感,此時聽他責罵,絲毫不懼,正欲反唇相譏,卻聽齊乃謙道:“田師弟,稍安勿躁,此事幹系重大,且聽他說完咱們再分辨是非不遲。”
田乃謹怒哼一聲,憤然坐倒。齊乃謙淡淡看了他一眼,轉頭對文峰道:“峰兒,你接著說。”
文峰應了,繼續將三人如何一路尋到赤玄寶庫之外,如何與卓文長等人大戰一場取得寶藏等事說了。齊乃謙等他說完,伸手朝身邊小几上一指,說道:“這三件東西便是赤玄斧、赤玄盾和那幻夢煙波圖了。神器重寶難得,大家不妨都仔細看一看。”
說著拿起幻夢煙波圖,遞到了田乃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