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光輪號上的宿舍,都是門首自己長眼,會向主人直接報告來客,自然沒有門環、門鈴之類的東西。
我在門口站了一刻,遲遲沒有人給我開門,一時有點不知所措。這跟我想的不太一樣,我原以為我人到門就自然會開,在門前幹杵著的時候,才想明白一樁事體,那就是“短期實習”的我什麼都不是,連一扇成精的滑門都不會理我,惟有之前當著“江蘇督軍大公子”的我,才算個玩意。
我站在那裡,無計可施,自覺無趣,只能懨懨往回走。出了張文笙住的那個折角,我一抬頭就看見茱莉亞牽著她那個性格偏執的小妹妹,遠遠地出現在走廊通道當中。
茱莉亞姊妹也看見了我。她還是那副活潑友善的殷勤態度,連忙向我招手,口中喜氣洋洋:哎呀是你!恭喜你呀,聽說你要做原型機實驗的第一人,要是成功了就能載入史冊啦!
我一愣,心說自己臉都蒙著,胸前貼牌上也沒有特別標註名字,她到底怎樣認出我的?
詫異歸詫異,終究不好開口探問。
茱莉亞迎面上來,親親熱熱,恭喜我道:原以為是咱們大師兄張文笙擔綱主演的專案,最後是小師弟你擔此重任,教授很看重你呀!
我心裡想你怕是連我的大名都不曉得,就來亂套近乎。我堂堂曹士越曹少帥……待我馬上脫了面罩報上名號,你妹妹一準跟了我跑。
剛想到這個,就聽見她又道:這事兒成了,你一定能留在實驗室,將來不要說我,連我妹妹都得託福託福,著你多多照顧。不過,聽說人體挺危險的,你怕不怕呀?
什麼鬼,難道我還要向她倆陳述穿越心得?陳虞淵都沒跟我交代清楚我要做什麼呢!更何況未來的“佟紹纓”人在這裡,我有什麼話都得避著她說。
主意打定,我只求脫身,信口敷衍道:教授不讓多說。
茱莉亞兩眼發亮,愈發堅信、愈發憧憬地看著我:等事情結束了,我能問你要個簽名嗎?或者就現在此地,你馬上先給我簽了?
我頗尷尬,道:現在?不合適吧……還是辦成了事回來再籤。
心裡想著:辦成了事誰還回來!我自當我的少帥!我記得時空定位器也都不一定準,萬一穿得前一點,能在立夏之間——等著瞧,老子看見佟紹纓這個非法穿越犯,就先給我爸爸那邊報告。
等我穿越回去,逆天改命,肯定教這小丫頭片子沒機會下筆胡咧咧。
茱莉亞點了點頭,應得也很乾脆:也是,實驗危險,萬一師弟你回不來,往後我看著你留的簽名,要傷心的!
啊呸!她會傷心才怪,一多半是實驗失敗、我回不來,我就算給她門上題一副對聯都沒有卵用。她這種人我看得多了,昔日多少人叫我爸爸提名提款?難道還能是他老曹寫字好看?當然是只有成為實驗成功的大英雄完整歸來得到重用,我的簽名兒才會值錢。
她是過於勢利,我呢也順著敷衍:是這個理兒。師姐,那我先回去了。
不等她膩膩歪歪跟我道別,我拔腿就跑。
走了都還聽見,她小妹櫻子在我身後乖乖巧巧很甜軟地嚷了一句:叔叔再見!
……這孩子真是一出聲就討人厭,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出我都可以做她叔叔了。啊,真討厭。
我既見不到張文笙,就只能忙著奔回陳虞淵的臥房。誰曉得兩頭不順,這日我也沒能順順當當躺回去裝死挺屍。
滑門一開,我看見一個人。
當然不是應當回來見我的老陳,是我原本想要去見的老張。
是我正急著要找的張文笙,他坐在沙發上,背挺得特別直,雙手放在膝頭,很拘束的模樣。
我又愣了一下,暗想怎麼回事,我去找他他不在,人咋穿越到這兒來了?
接著又一想,自圓其說:我在夾角門前等他,他根本沒回來,是直接從走廊另一頭來找陳教授了。他可是很愛來找他陳教授的。
我走進屋,一直走到張文笙的跟前,他都沒有說話。
他光是抬了頭,眼睛呢就跟著我走路在移動,可是偏不招呼我。
我終於走到他跟前了,也不過十來步的距離,我心裡已將接下來要做的每一個細節都想定。
抬起雙手放在面罩的開口處,我想,等我站在張文笙的正對面,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露出我的臉。
我要同他說:我叫曹士越,來自民國三年,是江蘇督軍的兒子,我跟你以前就認識……
我終於站在他的對面了,還沒來得及露臉……張文笙突然站起來,一巴掌推在我胸口。我猝不及防,摔坐在地上。
一時太疼,話都講不出聲。
他說:你早就知道自己是被選中的新機型實驗志願者,對嗎?所以教授才把你接到這裡來!所以凌局讓你改資料!你連臉都不露,我居然一度覺得,自己可以相信你這個不敢露臉的人!
我瞪著他,竟不知應該搖頭還是點頭……他說得並不算全都錯了,可也不是都對。我該怎麼跟他解釋呢?
他可能也看不出我的眼睛一直都停留在他的身上吧……也許我還是應該先把面孔露出來,至於跟他解釋以往從前,恐怕還須多費些工夫。
在我的跟前,腳尖對著腳尖,也就一步之遙的位置,張文笙低頭俯看著我,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你來了以後,我完全被排在外面……那很好啊!我祝你成功!
他一轉身就大步走人,等我站得起來時,那滑門剛剛關閉,我已看不到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會去哪裡。
第116章 物生真偽竟何有,適意一時寧復辨
二十六、
張文笙走掉之後,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不知所措。
從九里山大營的譁變到現在,不過百日光陰,我走了一千年的路。一直茫茫然被命推著往前走,逢凶化吉。等我想要推著命走的時候,就不能夠了,連繞著它都不讓。
其實,如果張文笙當場打我、罵我、發脾氣,事情都還好辦。他擺明了態度,是不會信我,我跟他說什麼估計都沒用了,只會當我胡說八道。
何況我要說的事情真的很容易被人當成胡說八道!
我想了想,覺得我跟他說既然沒用,只能與我那玄外孫和盤托出,委託他去講。想來他陳老師不管說什麼神神鬼鬼,張文笙都會言聽計從。
按說事情頗緊急,我應當儘快與陳教授溝通交代,可是這種又胡說八道、又要不傳六耳的事體,出了這個安全的大門,到外面哪裡講都不好。
我遂還是坐在沙發上,等著陳虞淵回來。
陳虞淵回來得比我想得要晚許多。我等到從坐著變成趴著,在沙發將睡未睡迷迷瞪瞪,這個時候才又聽到滑門響動。
我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