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沒機會得救。之後我一直在反思,如果我能看見‘侵蝕’在人體內爆發的速度,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
“如果當時有一個精神系超能力者,用高維度精神視域確認‘侵蝕’感染的部位和速率,配合你的治癒能力,他們就能得救。”深藍說出了X沒說出口的內容。
“沒錯。”
“而我剛好是一個合適的人。”
“是的。”
深藍苦笑:“我只是一個在恰當的時間出現得恰好的人。你需要一個精神系的超能力者,我恰好在這時申請應徵;你需要一個Alpha暫時幫你緩和發情期的痛苦,而我又恰好出現在你門口。”
X皺眉打斷她:“你不要把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
“……所以我能站在羚羊號上,並不是因為我的努力和能力得到認可,而是因為我有超能力這個天賦技能,我並不是特別的。只要有這個技能的人,誰都一樣,是嗎?”深藍的話音裡似有哽咽聲。
“是的。”X的語調依舊平靜,“我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你,憑什麼要因為看過你的檔案就覺得你是特別的?成績好的學生多的是,真上戰場了慫成狗的也不少。如果你特別,那必然是因為你有超能力,而其他人沒有。”
深藍難受地閉了閉眼,偏過頭去不肯再看X。
X露出無奈的表情,說:“超能力是你的通行證,沒有它你不可能站在我面前,但是我知道,現在在和我說話的,是深藍這個人,不是一團不知所謂的超能力。羚羊號接納的既是你的超能力,也是你獨一無二的靈魂。因為你是你,所以你無可替代。”語畢,他回頭深深凝視M的大腦片刻,轉頭向出口走去。
深藍像來時一樣跟在X後面走著,心裡那口氣沒下去反而更堵了,她不甘心地低嚷:“我與機甲配合作戰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無人戰鬥裝置操作的靈活性艦上無人能及,我有留艦後勤指揮配合前方機甲編隊登陸作戰的能力,為什麼所有人只看見我的超能力?”
X穿過又一道門禁,腳步不停:“明明配合你的超能力你在實戰中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你又為什麼唯獨接受不了它?肯定你的超能力的作用,不就是肯定你的價值嗎?”
“你身為全民幾乎都是超能力者的種族,根本就不知道我獲得這個能力付出了什麼代價!”深藍停在生物標本儲存區空蕩蕩的走廊上,剋制不住地大吼大叫。
X頓住:“……因為輻射病?”
深藍預設。
“……所以,因為輻射病造成的畸變,你失去了Alpha的生理週期和資訊素,但你獲得了超能力?”
“不然你覺得地球系人種超能力者不超過1%的情況下,憑什麼幸運女神會眷顧我?我的能力是用我的畸形換來的,我為什麼要毫無芥蒂地接受它,進而接受你們因此對我產生的認可?”深藍的聲音尖銳地迴盪在走廊中。
X一時無言以對,只能繼續向前走。
深藍吼完也洩掉了所有怒氣,沉默地跟著。
兩人一路無話地穿過長長的走廊,終於走到了生活區艙房的分岔路口前。
X長嘆一聲:“事已至此,你為什麼只看見自己失去了做完整Alpha的機會,而不想想你因為有了超能力而看見了更廣闊的世界,生活多了無數種可能?永遠盯著黑暗的一面,你要如何才能看見光明?”
橙黃也說過類似的話,不愧是X的AI。深藍只覺喉嚨酸澀,不想答話。
“悅納你自己。”X的聲音充滿了莫名的力量,“羚羊號接納你了,這是事實。即使當時只要有超能力的申請者都會被接納,但當時申請的是你,你便是那個不可替代的唯一。儘管如此,你也依然可以證明你的其他能力是不可替代的,這二者並不衝突。因為你是這樣的你,我才敢相信你。”X頓了頓,補充道:“就像如果當時站在我門外的不是你,我不會放那人進來。我不是隨便誰都可以上的。”
X的話如一塊巨石砸入深藍波動的精神海中。
深藍跟自己較勁了那麼多年,厭惡自己的畸形、厭惡導致畸形的超能力、厭惡自己無趣的靈魂,從沒有人能把她帶離那個怪圈。沈曼寧和尤佳麗可以陪著她,保護她,但唯有X這般閱歷、實力、地位遠超過她的人向她伸出援手,她才真的有機會脫離泥沼。
一個全然不在她曾經生活圈子的人,逼著她發洩般說出了過去。從她登上羚羊號,這艘星艦就不斷遠離她的故鄉,遠到她無論如何遙望,都再也看不見故鄉的星光。但也正是因此,她不會每天一睜眼,看著太陽照常升起,感嘆一切都沒有改變。
X的話狠狠打了她一耳光,讓冷酷的現實催她成長;卻又溫柔地給她一顆糖,告訴她,你對羚羊號艦長並不特別,但你對我很特別。
有人滿身血汙地逃離了過去,有人一輩子受困其中,沈曼寧和尤佳麗都從她的過去走來,唯有X帶她走遠,因為一個意外的精神連結,悄然給她憧憬不一樣未來的機會。逼她正視問題,帶她遠離過去,教她學會獨立,給她建立新的依戀關係。X就像是她旋渦遍佈的精神海中唯一不變的錨點,幫她找到了與自己和平共處的可能。
X就是有這種能力,他說她可以,她就相信自己可以。超能力和其他專業素養沒什麼不同,都是構成深藍的一部分,即使別人因為超能力而看重她,可操控超能力的還是深藍的靈魂,她依然是她自己。
見深藍還是不說話,X也不想再勸,轉身向自己的艙房走去。走到一半他又回頭說:“如果你們那一批人非要說特別,那個人也不是你,而是沈曼寧。”
深藍詫異地回神。
“沈曼寧就是M的女朋友。”
沈曼寧心心念念為之奮鬥數年的男神,早已身化飛灰,只留一個大腦在羚羊號深處不生不死。
那個少女卻什麼都還不知道。
【作家想說的話:】
讀者有權利喜歡霸道自信的女主,作者有權利塑造軟弱自卑的角色,無堅不摧的人理解不了千瘡百孔的人的痛苦,如果人能說堅強就堅強,怎麼可能千瘡百孔?如果這樣的角色不是讀者喜愛的型別,不必勉強,不如就此別過。
依然感謝讀者們陪深藍走到這裡,鞠躬。
X留下深藍獨自思索,抽了個空閒時間再度找上沈曼寧。
沈曼寧一直配合科研組進行“侵蝕”的研究,睡眠時間一點不比深藍多。但她還是抽空在心理諮詢室見了X。
領導找人,不敢不見。
X依舊保持著斜靠的姿態坐在淡綠色的沙發上,沈曼寧端著一杯紅茶,默默聽著X對深藍近期表現的陳述。
直到冒著嫋嫋熱氣的紅茶僅剩溫熱,沈曼寧才開口:“超能力、alpha基因、畸形,三者相伴而生,共同構成了現在的深藍的人格,其中哪一樣缺失,都會造成這個人格的毀滅。”
“但她異乎尋常地厭惡這些構成她人格的東西。”X呷了口冷掉的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