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曼寧,看見辛迪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傷口在癒合著。可他們也明白,輻射病摧毀的不僅是辛迪的表層面板,就連DNA都沒能躲過斷裂的命運。
X的治癒能力就像一道道橘黃的微光,接近辛迪,修復她的血肉。在深藍的引導下,這些微光不斷深入、不斷入微,試圖從更接近生命基石的深度修復辛迪的肉體。
隨著精神接觸的加深,深藍引著X徹底進入了辛迪的精神世界。辛迪的肉體在深藍的超能力下被解構,X試圖理解、又不太能理解這高度抽象、光怪陸離的精神世界——他現在看到的,就是深藍平時看見的世界。
深藍停在了一張光幕前。
“這是什麼?”X問。
“人們叫它精神屏障,其實它是人心的隔閡。它阻礙了真實的表達和徹底的理解,也保護了柔軟脆弱的精神世界。也只有在這樣的視域下,它才是具象的。”
“所以,它的背後是什麼?”
“穿過它,我們將徹底脫離物質世界,進入辛迪的精神領域。我們可以看見她的記憶、思想、感情。”
“你能帶我過去嗎?”
“可以。但是,這對於治癒她沒有任何幫助。”深藍傳達出她最真實的情緒,“正因為我想就可以,所以我從不主動窺探別人的精神世界。”
“但有些事情,我必須親自確認。尤其是辛迪的病因,那些血肉間肉眼可見的藍色物質。”
“……”
“即便她清醒,我也會要求她配合調查。我既然允許一個有傳染風險的病人上艦,就要對我的其他船員負責。”
深藍不再言語,直接牽住X穿過了光幕。
深藍建立起通道幫助X治癒辛迪,相當於深藍探視辛迪,並把視野共享給X,引導X讓他使用本應直接影響物質世界的治癒能力修復辛迪的肉體。“拉緊我,我是你在這個精神世界中的錨點,離開我你會被立刻甩出去,治癒也會失序。”
X握緊深藍的手,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她,宛如十七八歲的戀人在側。
深藍沒想到,辛迪的精神世界是一個深淵。
她剛進入,就跌了進去。
那是被病痛折磨的強烈恐懼,她陷入昏迷之前遭受了劇烈的精神痛苦,以致將自己困進了一個再也爬不出來的深淵。
深藍在跌落中無意間共享了辛迪的情感。
她走過了辛迪二十多年的人生。
辛迪出生在曼菲的一個農民家庭,全家因又一個女性Omega的誕生而遭受全村非議,甚至有好事的村民建議她的父母將其溺死,至少不能讓她唸書,女性Omega就應該用來生孩子。
辛迪的父母拒絕了,並把她送入了能力範圍內最好的學校。
憤怒與不甘支撐著辛迪一直唸到醫學博士,她以優異成績畢業,卻加入不了太好的科研團隊。
曼菲的精英階層以Alpha為主,團隊寧可選擇不那麼優秀的男性Beta,都不肯接納“會發情勾引男人”的Omega。
最終辛迪進入了一家生物製藥公司,與同事一起來到這顆邊緣行星。
“她的一生都在反抗Omega的既定軌跡。”X嘆息。
“辛迪的人生選擇與尤佳麗的何其相似,只是她的是困難模式。”深藍沿著記憶的小徑往下走,辛迪的情感至此都很平和,不至於成為深淵。
這麼想著,深藍眼前的景象物換星移。
她在深夜坐上了一輛不知開往何處的公交車。
不,是辛迪坐上了這輛公交。
深夜的城市極不安全,辛迪叫來了男友陪伴她。
原本辛迪手頭上的病毒研究就要進入生物實驗階段了,公司也把實驗物件送了過來,可星際救援組織來了。整個研究院突然亂了起來,她不得不馬上趕過去。
辛迪煩躁不安地啃咬著手指,她那麼聰明,當然能推斷出公司送來的實驗物件可能不是動物。
她糾結著到達研究院後如何勸服同事配合解救,卻沒發現危險已悄然靠近。
深藍眼睜睜看著六個男性Alpha從座位上起身,用棒球棍攻擊了兩人。
辛迪的男友試圖保護她,卻寡不敵眾,瞬間被打得失去意識。辛迪在痛苦的反抗和哀求中,遭到了慘無人道的毆打和輪姦。男人們甚至試圖將棒球棍插入辛迪的陰道,並從腹部捅出來。
辛迪重傷瀕死,意識模糊,但公交車如約開到了研究院門口。
其中一個意猶未盡地說:“想不到還是一個科學家。”
另一個咂摸著嘴,道:“夜裡八點半還出門的女性Omega能是什麼好人?”
說罷,強姦犯們把兩人扔了下去,揚長而去。
可研究院裡也是一團混亂。
星際救援組織的行動非常迅速,已經武力進入研究院解救被販賣的人口。
辛迪的男同事們發現了他們。
他們把兩人拖進實驗室,為如何處置他們爭執起來。
有人希望就把他們留在這裡,星際救援組織的人看見了會施以援手;有人擔心辛迪會洩漏研究內容;討論沒有結果,直到有人拿來了注射器。
那人說:“我們損失了生物實驗物件,那就用辛迪好了。反正她要死了。趁著我們的放射間還能用,把她扔進去。”
仔細想想,地上躺著的這個女性Omega,和大老闆買來的Omega們有什麼不同呢?除了學歷高一點,好像也沒什麼不同。反正Omega都只有一個用處。
於是他們就這麼做了。
病毒被壓入辛迪和她男友體內,幽幽藍光迅速在全身蔓延,侵蝕著她的生理機能。幽藍侵蝕到她外翻的血紅傷口,痛得她清明瞭一陣。她被率先扔進放射間,而後一步被抬起的男友,已經失去了生命反應。
救援組織來了,她的同事們跑了,輻射阻止了病毒侵蝕程序,也摧毀了她的身體。
辛迪在巨大的不甘中感嘆著自己實驗假設的證實,怨恨著自己一生的結局。
——這就是曼菲的女兒。無論如何筋疲力竭地掙扎,終歸逃不過女性Omega的宿命。逃過了童婚、逃過了被夫家為了嫁妝燒死、逃過了教育歧視和就業歧視,卻依然不被路人當成人,甚至連一起工作了那麼久的同事,都不曾把她當成平等的人看待。
深藍明白了那種極度痛苦的精神世界從何而來。
她被困在了裡面。
前因後果已然明晰,辛迪的驚恐、憤怒、絕望與痛苦撲面而來,深藍只來得及迅速切斷連結,將X甩出精神世界,便被那一團情緒包裹起來。
X被甩出來的瞬間,觸電般拿開了搭在辛迪身上的手。
他只看了一眼明顯好轉的辛迪,便把全部注意力投給了深藍。
深藍閉著眼端坐在椅子上,眉頭緊皺。
X看向芬奇和沈曼寧,問:“深藍把我彈了出來,可她自己為什麼是這樣的狀態?”
沈曼寧臉色一變:“她可能被辛迪的情緒困住了。”
“那會怎麼樣?”
“不斷重複經歷辛迪最痛苦的記憶。”
“沒有辦法拉她出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