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鬥敗了一個番突選手,圍觀的人群正在大聲叫好。安然也跟著,用唐話大聲叫好:“好哇,這位兄臺真是好舞藝!在下佩服之至!”
因為開戰或買賣的關係,番突族中也有不少人會說一些粗淺的唐話。唐話跟番突話不同,淵源流傳,語彙量巨大,很難學精。
安然這話在落在粗通唐話的番突人耳裡,聽不出毛病來,最多就是覺得“兄臺”和“在下”這兩個詞聽不懂,不過並不妨礙他們猜出整句話的意思。
但是安然這句不合時宜的唐話落在凌肆耳中就聽得分外明白,莫看他外表粗獷,他可是跑江湖的人,心思格外靈活。
在番突人的地盤,一般大家都預設說番突話,安然故意高叫唐話,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他當然聽得出安然很有特色的清越嗓音。
他辛辛苦苦,火急火燎地在大草原尋訪安然幾個月,終於聽到了安然的聲音,心頭自然十分高興。
他心思微一默轉,就懂得了安然故意說出“兄臺”“在下”這等客氣套話,是假裝跟他不相識的意思。
凌肆也假裝渾不在意的樣子,依著大唐的禮儀,抱拳朝圍觀的眾番突人團團一揖,樂呵呵地朝大家作謝,只轉到安然這方向時,眼光在安然面上一掃,沒做停留便掠了過去。
只這一掃之間,見安然穿著番突王子的衣服,雖然面容有些憔悴蒼白,但掩不住欣喜的神色,還全手全腳,讓凌肆略略放下一點心來。
他不動聲色地用眼角餘光在安然身旁逡巡了一下,沒看見軍樂隊的其他成員,心頭又微微一沉。
在大唐不是很受重視的胡旋舞,凌肆苦練一場,想不到在這他鄉異族之地大放光彩,以前在大唐總找不到表演的機會,這會兒令他大大過了一把癮頭。
凌肆頗有些得意洋洋地又用舞蹈打敗了一個對手之後,目光若有若無地瞥向安然,很有點向安然炫耀的意味,覺得他也終於有被人喝彩歡呼推崇的一天,這感覺真好!
看著凌肆在舞場中得意洋洋,所向披靡的樣子,蓓姬公主大不服氣。
她在背後戳了戳安然,道:“阿安,你上去跟他比比!”隨即大聲叫道:“那個……叫什麼的?莫要得意早了,還有我們家阿安呢!”然後,她帶頭大叫:“阿安!阿安!”
這幾個月來,安然的精湛舞藝,早已經摺服了那克部的一眾舞者們,覺得安然是除了他們大單于外的第二高手,又素知蓓姬格格鍾情於安然,而大單于頗有成全之心,雖然其中還有不少人對安然不服氣,不過現在有凌肆這個外敵在前,那克部的番突人便跟著蓓姬格格一起叫嚷鼓氣:“阿安!阿安!阿安,上啊!阿安!”
安然本來並不想在這種場合出風頭,不過他太歡喜了,太想跟凌肆說話了,有一肚子的話想對凌肆傾述,便也不客氣,便大大方方下了舞場,隨著樂曲,跟凌肆翩然起舞。
安然跟凌肆早些年就練過胡旋對舞,後來在軍樂隊裡,雙方又磨練得多次,舞蹈方面完全契合,不用費神。因此,每次兩人身形交錯之際,都會用極低的聲音交流一句。
“就你來了?”沒帶那幾個親隨?光凌肆一個人怎麼帶自己逃跑?
“你哥也來了。”
安然一怔,便想起“你哥”應該是指紀蘊。方安兩家的哥哥們都是讀書做官的,除了紀蘊,沒人敢跑到大草原上來救他。
但是,安然隨即想到紀蘊跟凌肆之間可是彼此有著滅門和報復的仇恨,這兩貨能和平共處?別要沒救出他,自己人先內訌起來,趕緊問:“你們……?”
大約凌肆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不答反問:“你們幾個?”怎麼軍樂隊的其他人都沒看見?都死了?
“阿辰老張(張笛子)死了。”等到再次錯身時,安然又道:“只我和老夏想逃。”再錯身時,安然又道:“番突盯得緊。”
“約個地方見?”
為了不暴露凌肆,大白天安然當然不能跟凌肆碰頭,表現出認識的樣子,晚上則因為這段時間各個部落都要前來那克部參加究緣節,巡夜巡得嚴密而勤快。
當然也不是完全禁止人們夜間活動,比如小情兒私會,兄弟喝夜酒這些,巡夜的隊伍查問清楚之後也不會多管。但是安然被大單于明令禁逃,又是蓓姬格格鍾情之人,十分受人注目,如果發現他跟其他唐人暗中接頭,只怕會被稟告到那克初山面前去。
安然想了想,覺得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道:“卯時,來我帳篷。”轉一圈,交錯之時,安然又道:“我獨住。”
九月下旬的優兀草原,卯時正是太陽即將升起之時,天快亮了,兵卒巡了一夜,精神都開始鬆懈了,以凌肆的身手,他應該能夠輕鬆潛進自己的帳篷。
第186章 情難拒
第186章:情難拒
作者:天際驅馳
匆匆交談了幾句, 安然尚覺意猶未盡,一曲舞蹈卻已經終了,他有些激動得手腳止不住地微微顫抖。曲終之時, 他退後兩步, 朝凌肆揖了揖手, 為了不讓自己激動得當場落淚, 轉身便走。
安然的胡旋舞本就是凌肆教的,本就沒有凌肆跳得好, 剛才跟凌肆對舞時,心思根本不在舞蹈上,只是由著他跟凌肆對舞多年磨練出來的經驗,跟著節拍,隨意舞蹈著。
因此, 安然的胡旋舞落在圍觀眾人的眼裡,只覺得安然的舞步緊張僵硬, 略顯忙亂,為了跟上舞速,舞姿也顯得略為潦亂,雖然並沒有跳錯舞步, 但跟那個胡旋高手一比, 舞藝高下立判。
不過,安然能堅持到曲終,不露敗績,已經非常難得了。那克部的番突人使勁給安然鼓勁:“阿安!阿安!再來一曲
蓓姬格格一見安然一曲舞完掉頭就跑, 也跟著追了出去。其他的那克部人見格格和安然都跑了, 便也沒有再繼續鼓譟了。
倒是那個右真奇奇得意洋洋地在場中炫耀自己找了個好師父,表示自己的胡旋舞藝已經得到了師父的真傳, 萬事俱備,只等究緣節開賽,他就要用胡旋鬥舞打敗所有的競爭者,迎娶蓓姬格格。
安然奮力跑出老遠,把圍觀鬥舞的人群遠遠丟開之後,才仰頭倒在草地上。蓓姬格格追來,便在安然腦袋邊坐下,伸指摸了摸安然的臉頰,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阿安,你哭了?”
想到前幾天,他還跟夏古琴愁眉不展,不知道該怎麼逃跑才好,想不到凌肆和紀蘊會萬里迢迢跑到優兀草原上來營救自己,想到他們即將回到大唐,回到祖國,他心裡便抑制不住地激動。一邊跑,那淚水不知不覺就流出來了。
蓓姬格格哪裡能明白安然的心情,還當安然鬥舞輸了,心頭難過,柔聲開解道:“阿安,不要難過了。那個人跳得再好,反正他又不能參加究緣節鬥舞,不用怕他。你只要能比過右真奇奇那個小混蛋就行了。哼,我才不信,一兩個月的時間,他能跟那個人學到多少舞藝,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