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周家叮叮咚咚動土是不體面,但沾上了一個分家產,反而顯得合理合法起來了。即使是再嚴苛的言官,就此事提出異議來,也被皇帝的詭辯和“周家的家事你插什麼嘴?”給打了回去。 她知道皇帝如今是在為周遜出氣,只是始終不能明白皇帝的寵兒怎麼一夜之間從周採變成周遜了——但這並不妨礙她如今一想到周遜,便恨得牙癢癢。 更卑微的是,京中大官都知道周家如今得罪了皇帝。可他們如今為了維持自己的體面、否認自己已經落魄的事實,還要硬生生地嚥下這個苦果來,說自己支援皇帝的決議。比如今日,她依舊得在孃家人面前裝蒜,維持自個兒紙老虎般的體面。 “上次見到你們家採兒,還是六年前——聽說如今他已經是芝蘭玉樹般的青年了。”葉家族長方才同周母軟硬兼施許久,周母卻始終不肯鬆口,他心裡微惱,只以為周母是飛了,便看不起孃家裡的人了。不過他終究是有求於周母,再加上週採的身份在,也沒必要撕破臉皮,於是再度誇讚道:“之前未到京城時便聽過你家採兒的傳言,說是百年難遇的少年郎。今日他可在府中?” 他這般誇讚也不是出自真心,更多帶了點奉承的意味。 “他在……” 周遜遠遠地便在花園裡看見了周母。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周母的身側居然還站著一個他並不認識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與周母像是十分熟稔,在樹下談論著什麼。周遜剛要過去,耳畔便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你在這裡。” 周遜回頭,在看見來者的那一刻,他的臉色冷沉了下來。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笑吟吟的周採。 “我聽人說你回了周府,便趕緊回來了。怎麼,今天倒有閒情逸致來周府逛逛?”周採抬起下巴看了看身邊的景象,“這裡畢竟是生你養你的地方,好看麼?” 周遜看著他,他見周採滿身風塵僕僕,好半天也笑了。 “好看呀。”他說。 與此同時,一個施工的工人快馬加鞭地從小門裡進了周府。在看見工頭後,他連忙貼到工頭的耳邊道:“已經通報了宮裡那邊,皇上知道周公子來周府了。” “……採兒近日忙得很,堂兄也是知道的,皇上很器重他的,因而都不在府內。”周母撒了個小謊,“不過平日裡這時候,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葉家族長點點頭。他剛要再開口,眼神卻瞧見了遠處竹林下,所見之景讓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俊俏的年輕人! 竹林邊站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人。如今都講究衣服襯人,可他穿得簡簡單單,卻更顯得清貴而超凡脫俗,其身上更是有種世間難得的文氣。他立在那裡,像是白鹿崖邊一叢茂林修竹——越是險峻的地勢,越是尖刻的山石,便越能顯出這叢竹林在月色下奪人心魄的皎潔來。即使人們會欣賞錦緞上最花團錦簇的牡丹,但這樣凌人的景象,反而更能讓人觸目難忘。 相比起來,站在他身邊的那個青年便要黯然失色許多。平心而論,那個青年依舊是好看的,然而眉眼卻浮躁,比不起另一人意境高遠;他穿著更華貴,卻比不上那身只是繡著竹葉暗紋的白衣;他臉上笑意盈盈,和另一人的冷淡神色比起來,卻是滿身紅塵俗物之氣。葉家族長只瞟了他一眼,便看回了那白衣的年輕人來。 葉家族長几乎一眼便認定了那穿著白衣的年輕人便是周採——世上能有幾人有他這樣的氣度?況且如今是在周府裡,這樣出色的年輕人,不是周採還能是誰? 周母循著他的眼光看去。從她的角度,她首先看見的是周採,忍不住眉開眼笑,在看見周採身邊的那個年輕人後,周母的臉當即便扭曲沉了下來。 “竹林邊站著的少年是誰?” “我家採兒和一個小賤種罷了。”周母咬牙切齒道。 周母又喊道:“採兒,往這邊來,讓你舅舅好生看看你!” 周採聞言對周遜笑笑,往這邊去了。葉家族長見那個黯然失色的年輕人居然先抬了腳,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個庶子也太沒規矩了?嫡兄未動,他倒是先行了? ——周家學的禮儀,都被這人吃進狗肚子裡去了? 頃刻間,他對這個不懂規矩的人的好感便落入了谷底。不過按照周母的語氣,他也知道此人大概是哪個賤妾的兒子。賤妾嘛,連煙花之地出身的都有,血管裡流著卑賤的血,不懂規矩也是正常。 周採走在路上,卻感覺那中年男人看自己的眼神裡帶了些輕蔑。他也皺了皺眉頭,心裡訝異著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得罪了他。 周遜聽見周母介紹,大致知道了那中年男子的身份——葉家的人,大約還是掌權者之一。不過他如今就是來找事的,也不怕熱鬧更多,於是並沒改變自己的計劃,聳了聳肩,也向著這邊走來。 眼見著兩人都往這邊來了。周採先向兩人行了禮。周母自然是眉開眼笑,葉家族長卻只是冷哼了一聲,對他很是不熱切——不熱切到幾乎不客氣的程度。面對周採的行禮,他居然只是轉頭對周母道:“文瑛,你管家可不能太心慈手軟了!該教的還是得教!要是教不會,就讓他好好受罰,讓外人瞧見周家出了這麼個沒規矩的人,豈不貽笑大方,還不如趁早地趕出去!” 周採臉色一僵,葉家族長這話分明就是衝著他來的。他惶恐地思索著自己方才的行禮過程,尋思著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做了錯事。 可他思來想去也沒能得出答案。正當他抬頭欲緩解矛盾時,那葉家族長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接著,伸出了手。 周採的手僵在半空,葉家族長卻已經越過他去了。他拉住另一人的手,喜笑顏開感嘆道:“先前聽見傳聞,還以為有些誇大,如今看來傳聞倒都不是不盡不實。我這外甥的確是人中龍鳳,幾年不見,氣質越發出眾了,也難怪整個京城的少女都對你魂牽夢縈。像你這樣的人,在京中想必也是萬里挑一的。” 和方才的客套不同,他如今這段誇獎倒是真心實意。 周採只覺得全身的熱血都衝上了頭腦。而站在他身邊的周母,臉色也慘白到快要昏過去了。她的手抖著,牙齒都在發抖,只覺得半邊身子彷彿麻了一下,頃刻間又消失不見了。 葉家族長猶自誇獎著周遜,卻發現周母和身後那個小賤種的神色極為古怪——方才他以林家的事作為把柄,軟硬皆施著說服周母時,周母尚且還能維持住貴婦人的喜怒不形於色。怎麼如今他誇了周採一句,周母反而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葉家族長哪裡能想到,如今他先入為主地拉著的這個人才不是什麼周採,而是周家的庶子周遜! 周母顫抖著嘴角,此刻她是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她如今還怎麼能不明白——她的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