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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日頭正烈，刺眼的陽光從門處灑了進來。

突來的強光讓青鸞微微眯眼。

此人背光而立，肅穆的表情裡，眼神寒若冰霜。

青鸞急忙放下茶杯，衝來人恭敬行禮。

“蘇伯伯。”。

蘇霧清一身寒氣的走了進來，徑直在桌邊坐下。

雙眼直直的看向她。

青鸞微垂著頭等著蘇霧清那聲“免禮”，可遲遲聽不見動靜，遂抬起了頭來。

她本來就有些詫異，蘇霧清此來不合規矩，雖然是雨神府，但一不敲門，二不通傳，徑直就進了來，完全不像是來看望兒媳婦的，而是像來打架的。

這會兒看著蘇霧清的眼神，青鸞心中更是一驚。

以前有過些糊塗事，蘇霧清臉上也露出過些許嫌棄，但到最後，總歸是以一種晚輩看小輩的心情在面對。

而這次，眼神裡是她不懂的寒意和冷漠，或者說，恨。

青鸞見蘇霧清只是看著自己，不言不語，輕聲喚道：“蘇伯伯？”。

蘇霧清才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在強壓住心中的起伏，悶悶的發出一聲“嗯！”。

“蘇伯伯找我可是有事？”，青鸞見蘇霧清有所迴應，接著問道。

蘇霧清看著她冷哼一聲。

“是有些話，想要你明白，你且先跪下！”。

青鸞怔了怔，須臾後依著話跪了下去，垂眸看著地面，心中思緒翻轉。

“我先給你提個醒，進我蘇家的門，就要做好蘇家的人。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若是再有什麼事情讓我發現，別怪我不顧和你父母的情意，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蘇霧清說得極慢，一字一句的，如用刀刻一般，要深深的鐫刻在青鸞的腦子裡。

這話青鸞真的有點聽不下去，什麼叫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往的事情，是，她有錯，但她私心覺得，錯不錯，都和這雨神府沒有關係。

她一不傷財，二不害命。不說遵紀守法，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怎麼就被說得如此不堪。

笑了笑，她抬起頭望向蘇霧清。

“蘇伯伯，您這話青鸞有些不明白！”。

蘇霧清看見她本就一腔怒火，還以為說了之後她自己知道以後該怎麼做，熟不料居然還來了個不明白。

他喘息漸漸粗重，額頭青筋眼見著就迸了起來。

“啪！”。

蘇霧清一掌擊碎了身旁的桌子。

白玉鑲嵌的桌面瞬間化為齏粉，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簌簌的往下掉落。

一個幸運的茶杯不知為何沒有被擊碎，反而咕嚕嚕的滾到了青鸞腳邊，晃晃悠悠。

“荒唐！”，蘇霧清大口喘息著，“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你當我們雨神府非你不可是不是！”。

青鸞笑了，笑得很輕，迎著門外的陽光，刺得蘇霧清眼睛有些生疼。

“我真的想知道我做了什麼！”。

她淡淡的說道，彷彿剛才那憤怒的一幕，並不是因為自己。

蘇霧清先是一愣，緊接著就被氣笑了。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居然還來問他？

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猙獰。

而青鸞卻絲毫不畏懼，微仰著頭和蘇霧清對視著。

一陣風起。

蘇瑀的身影出現在房中。

他先是看了看蘇霧清，然後直直的跪在了青鸞身邊，衣袂掃起了地上的粉塵，有些鑽入了青鸞的鼻尖，有些微微發癢。

“父親，有什麼話你大可來問兒子，何必在這裡苦苦相逼。”。

蘇霧清猙獰的笑容僵住了，一時間房間鴉雀無聲。

他慢慢平了嘴角，心疼從眼底流了出來。

這是自己的親身兒子，此時此刻卻是站在這個骯髒的女人身邊。

骯髒，對的！這個女人就是骯髒的！

但以後的每一日，他，蘇霧清，還得日日面對這個骯髒女人的請安，甚至還得強顏歡笑。

他不敢想象以後別人會怎樣的議論他，議論他的兒子。

蘇霧清茫然的站了起來，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

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蘇霧清不停的搖著頭，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但不明白又怎樣，該娶的還是得娶，該受的還是得受。

他疲憊的擺了擺手，“不，是我在逼我自己。”。

說完，他行似醉翁一般，出了屋子，整個人如蒼老了十歲一般，背影蕭瑟。

蘇瑀眼神微緊，心痛難抑。

他一把抓過青鸞的手，緊緊的捂在胸口。

“婚後，我們去下界逍遙，做一對雲遊夫妻，好不好？我帶你看遍世間美景，嚐遍天下美食，只要你願意，我們永遠都不回這裡，好不好？”。

他聲音沉沉的，似哀求，又似安慰。

蘇霧清的態度，青鸞想不明白也不得不明白，這雨神府，沒有她的位置，她的位置，只在蘇瑀心上。

她呆呆的看著蘇瑀，心裡有些疼，也有些釋然。

她心疼他的選擇，也釋然於他的透徹。

蘇瑀見著青鸞遲遲不答，心裡突然一陣慌亂。

他不知道剛才父親的言辭是不是讓青鸞察覺出了什麼，更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只能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一遍遍的放在唇邊親吻著。

“好不好？你說好不好？”。

手邊的溫熱氣息似乎比門外的烈陽還要滾燙。

青鸞微微瑟縮，點了點頭，“好！”。

蘇瑀心中那塊大石落地了，他把青鸞擁入懷中，靠在她的肩頭。

剛才送走蕭淮和飛羽，便聽仙童急急來報，說父親找青鸞來了。

心中一急，不管不顧的衝了過來。

這會兒胸口一陣陣的泛著腥氣，讓他泫然作嘔。

他死死的壓住，伏在青鸞的頸窩處。

青鸞感受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如夏日的雷聲，咚咚作響。

她輕撫著他的背脊，柔聲道：“我是不是讓你難做了？”。

有些事情她明白，但有些答案，她也想知道。

蘇瑀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

手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臉頰，搖了搖頭。

“沒有，你從來沒有讓我難做，而是讓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斜斜的陽光照在蘇瑀的臉上，細小的絨毛因著激動微微顫抖。

青鸞發現自己從來沒有仔細看過蘇瑀的眼睛，原來如此的明亮，如黑暗中的啟明星一般，讓周圍失了顏色。

她笑了笑，緩緩上前。

在他冒起了些許青須的下顎輕輕碰了碰。

“謝謝你，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聲感謝是她心底的聲音。

她從來沒有如現在一般，清楚明白自己以後該做什麼，應該怎麼做。

不管這是出於感謝也好，是出於愧疚也罷。

這個男人為了她，真的付出了太多。

從小到大，感情淡泊的她，除了親情，沒有體會過其他的感情，不管這是不是愛情，對於她來說，很難得。

所以此時此刻，她很感謝蘇瑀，感謝他為她的彷徨指明瞭方向。

也許現在因為她，蘇瑀和蘇霧清也好，和束琴仙子也好，會有隔閡，會有鴻溝，但是，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她的好或者壞，時間自會來解答。

對於外人來說，時間太長了，生命又太過短暫，回首不過都是淺淺一笑而已，又何苦去在乎。

“以後我陪你迴天界，你陪我看天下。”。

蘇瑀楞了，震驚了。

他從未想過青鸞會如此說，會如此做。

他覺得無論曾經受過什麼委屈，捱過什麼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值了。

他顫抖著捧著青鸞的小臉。

想哭，但更多的是想笑。

突然，他揚天大笑幾聲，猛然又把青鸞擁在懷中。

“嗯，好！好！好！……”。

再多的好也不能表達他現在的感受。

蘇瑀覺得此刻自己想要瘋狂，想要不顧一切的像個瘋子一樣告訴別人他的幸福。

青鸞靜靜的看著他，眼含笑意，只是眼底的那一抹苦澀，她自己未曾察覺，更遑論蘇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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