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讓坊牆下的巡邏者發現任何蹤跡。
這隻素日裡在虞玓面前表現得懶洋洋的巨大貓團動作迅猛,彷彿清楚知道目的,巧妙地踩著屋簷坊牆抵達目的地。
這裡是西北坊一處尋常的屋舍。
西北坊裡有著石城縣內唯一一處的市集,在宵禁後,沒有生意來往的西北坊是最先安靜的。
詭譎的黑影踩著瓦片,毫無聲息走在屋簷上。
屋舍裡與別處安靜地方不同划拳吃酒的聲音異常喧鬧,還有些女子嚶嚀的迴應,想來便知道里面是如何糜爛的場景。
——龐大的陰影踩著的每一步,肉墊伸出爪子,在屋簷留下深深的爪痕,他警惕地潛伏在原地,敏銳的嗅覺幫助他分辨著任何一個奇怪的氣息。
咔噠。
主家總算憋不住這酒水的供給,笑嘻嘻地摟著個嬌娘陪同去恭房,在那狹窄陰暗的角落裡或許別有一番滋味。
猴急的男人把嬌娘抵在無人的廊下,大手撫摸著她的側臉,說著些□□詞語,就差在這裡提槍就上了。
就在歌姬妖嬈地纏著精瘦男人,欲要往西方極樂世界去的時候,摟著她的男人突地慘叫著癱軟了下去,沉重的身軀壓倒不知緣故的歌姬,驚得她連忙從那男人的身下爬出來。
但見那主家背後一大灘血,赫然被劃穿了後背。
廊下本來就昏暗,歌姬看不清襲擊者,但簌簌作響的聲音與男人的慘狀讓她嚇破了膽,手腳並用地跑離這裡,徒留背後男人的慘叫聲越發絕望,漸漸低沉下去。
等與會宴席的人找來,男人的後背血肉模糊。
心被掏出來隨意地丟棄在地上,屍身破爛的模樣讓每一個參加宴會的人都背後發涼。
…
“現在如何是好?都死了兩人了!”張三冷著臉說道。
他近來的糟心事可不算少。
家務混亂,理不清頭緒,而說到他自個兒,現在手裡頭跟著的這單生意拖了少說得三月,時至今日張三卻愈發覺得危險,不禁想把三月前見錢眼開的自己錘個頭破血流!
倘若當時聽大兒的勸說及早收手,何至於今日現在這般進退兩難?!
坐在上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留著滿臉鬍髯的中年男子,這讓人看不太清人的容貌,只從他那雙如同虎豹的銳利的眼神得以看出來卻是個彪悍冷酷的性格,“怕什麼,雖然何九死了,可許多事,不就只有我們才知道了嗎?”
張三一凜,顯然是沒想到這鬍髯男人能說出這麼冷冰冰的話。
鬍髯男人叫尹口郭,自稱郭半邊,是三月前到這石城縣做生意的。因著去歲與今年夏秋時節臨近幾個州接連遭災,這米糧的價格一直穩定在一斗十五文左右。尹口郭要做的是大筆買賣,要是按著市面上的價格買賣未免虧了些,因此就找上了張三米鋪。
尹口郭出手大方,做事爽快,張三確定了他確有其財後,便慢慢同他合作。彼時與尹口郭合作的還有兩家外地的商人。
但時日漸久,張三到底是做生意的,他謹慎地發現尹口郭有些不對。
尹口郭在這三月裡,和張三買了六批貨,每次都是貨到給錢,從未有拖欠的時候。本應該讓張三感到放心才是,可每次交貨的地點卻是在城北亂葬崗。
再加上郭半邊手底跟前跟後的幾個人都渾身匪氣……做生意少有不聰明的。
有的願意為了利益隱忍,如張三;有的卻不願意。
時至今日,張三始終不敢去問,死在亂葬崗的那個外地商人並奴僕是不是尹口郭所殺。
他只知道在那兩人死亡當日,碰巧有人撞見了屍體,並且帶走了那隻與負責殿後的兩人碰面過的大貓。
“你當初派了老丁去探探,卻把自己探進去了!現在何九死了,你還只記得他死了就不會再洩密?”張三有些忍不住,前些天這屋舍裡,可還死了一個!
這麼算來,已是三人了!
老丁便是那偷入虞宅、繼而死在牢獄裡的毛賊!而何九便是今天死的那個,是剩下來的那個外地商人。
那貓身形矯健,下手極狠。似乎記住了人的模樣,更清楚他們的氣息味道。
當日殿後的那兩人被抓破了臉,回城後一直藏著不能出門,憋得一肚子火。那幾日他們常在屋舍裡拿歌姬洩憤,有種他們去了定能替代老丁把那惡貓虐殺的宣洩感!
可某一天夜裡,其中一人被無聲無息地扼死了。
沒人能察覺到那隻大貓的來去!如果不是有巡邏的人看到一點黑影,便是誰都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死的!!
張三是愛錢,但是更要命!
更何況張三米鋪和兩家押糧商隊聯手才堪堪滿足了尹口郭的需求,本來預定好明日會送去最後一批糧,現在何九死了,一旦官府知道,定會嚴查,這進出縣城都有些困難。
尹口郭不以為然,“那隻怪貓仗著夜深人靜與身子輕巧,不過是隻畜生,並無大礙。如果不是老丁去了一趟虞家,誰會知道那怪貓就在他家?”只不過老丁本就是按著探子培養的,拳腳功夫差了點,沒想到陰溝裡翻船了。
雖然尹口郭確實不在意手下的死亡,但他進城來才帶了七個人,折損了還是有些心疼。
張三微眯著眼,不動聲色地說道:“現在何九死了,這屋舍都是我的家僕,要瞞住不是難事。但是那屍體要怎麼處理?”
尹口郭樂呵呵地說道:“當然是報官。”
“報官?!”張三瞠目結舌。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答案。
鬍髯滿面的尹口郭捋著鬍子,理所當然般看著張三,“自然應該報官。”哪怕那堆鬍鬚都擋住了尹口郭的面容,張三還是能看到他的笑容越裂越大,“難道你有其他的主意嗎?”
張三沉默。
等張三離開後,這熱鬧後重歸落寞的屋裡只剩下尹口郭的人,他大口吃著剩下的酒水,漫不經心地和坐下首的人說道:“把李甘的屍體處理乾淨了,別被張三知道。廢物!打前頭才說了要戒備,今兒他孃的還能被貓扼死,簡直是蠢貨!”
今夜這屋舍裡死的不是一個,是兩個。
“是!”
那人乾脆利落地應了。
尹口郭把玩著杯盞,隨口囑咐著,“趕明兒報官後,盯著張三,等最後一批貨到手後,殺了他。順帶你的手法該練練了,何九屍體的手法太糙。”說好的偽裝弄得有些四不像。
“啪啪啪!”那人當即連續狠抽了自己三巴掌。
尹口郭微眯著眼,渾然不在意,反而在想著別的。雖他不放在心上,可那惡貓當真是詭異。
何九是他派人殺的,可李甘確確實實是去取酒時被扼殺。與他同去還有一人,卻渾然沒有發現最裡頭李甘的動靜。
最滲人的是,包括前頭那被扼死的,這兩個恰恰是在亂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