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就走了。
“誒,奶奶!”賈璉氣急敗壞,甩袖罵道,“這蹄子,把人的性兒勾起來了,她卻走了!”
先前那丫鬟見鳳姐兒走了,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媚眼如絲地往賈璉身上蹭,嬌滴滴地道:“二爺,二奶奶走了,奴婢不還在這兒的嘛。”
“去去去,爺煩著呢!”
“二爺~”那丫鬟被推了個踉蹌,不甘地喊了一聲。
賈璉擺了擺手,趕蒼蠅似的:“快走,快走,別讓爺再說第三遍。”
這鳳姐兒突然賢惠起來了,賈璉非但不高興,反而怵得慌。試想:這老虎突然改吃素了,擱誰也得仔細掂量掂量啊。
不但賈璉怵得慌,平兒心裡也毛毛的。
跟著鳳姐兒出來之後,走了不到百步,她已經悄悄覷了鳳姐兒七八回了。
鳳姐兒又不是個瞎子,如何會察覺不到?
也是她往日待平兒太過嚴苛了。
她嘆了一聲,和聲對平兒道:“你也不用擔驚受怕,你奶奶我是想通了。我這裡整日喊打喊殺的,弄得名聲也壞了,卻也擋不住你二爺偷腥,何苦來哉?從今往後,我就撂開了手,隨他去吧。左右這府裡也不缺那一個月的幾兩銀子。”
平兒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見當真沒有半點兒勉強,這才鬆了口氣,卻又期期艾艾地說:“那也不用提了我呀。我寧願一輩子給奶奶做丫頭。”
鳳姐兒瞭了她一眼,笑道:“傻丫頭,你想啊,反正你二爺往後也是要帶新人的,我可捨不得將來讓旁人越過了你。”
平兒的臉頰當時就紅得跟抹了胭脂似的,吶吶地喊了聲:“奶奶”羞羞怯怯的,多餘的一句話也不會說了。
鳳姐兒見狀,“噗嗤”一笑,伸手拉了她一把:“好了,走啦。趁這會兒去回了太太,明兒就替你擺酒。往後啊,這府裡的人見了你,也得稱一聲平姨娘了。”
“奶奶,您就別取笑我了,沒影的事兒呢。”
“怎麼就沒影了?你家奶奶我這不就給你恩典了嗎?”
這話落在平兒耳中,滿腦子就只剩下了“你家奶奶“這四個字。
她抬頭看了一眼鳳姐兒窈窕的背影,忽而抿唇一笑,小跑追了上去。
“奶奶且等等我。”
她雖然不知道奶奶怎麼就忽然想通了,但奶奶能不再因著二爺葷素不忌而傷心惱怒,她就覺得高興。
賈璉一直在等鳳姐兒發難。
可一直等到平兒成了姨娘,彩屏也正式成了通房,鳳姐兒那邊也沒個動靜,每日裡該幹啥幹啥,好像不知道賈璉招惹了丫頭似的。
哦,彩屏就是那天那個丫頭。
賈璉所有的提心吊膽,彷彿都是他自己想太多了,自作自受。
他終於相信了,鳳姐兒是真的學得賢惠了。
但賈璉卻發現,對於這件期盼已久的事變成了事實,他並不如想象中的高興。
鳳姐兒不愛管著他了,他自己反而不自在,再看見那些俏麗的丫鬟,風騷的婦人,也不覺得心裡癢癢了。
這可真是……他自己都想罵自己,真是賤的慌!
就比如這會兒,鳳姐兒一心一意地處理家事,他卻總想撩撥撩撥她。鳳姐兒被他騷擾地不耐煩了,蹙眉道:“我這兒正忙著呢,二爺若是沒事,就找彩屏玩兒去吧。”
賈璉臉色一沉,片刻後,壓著怒氣嬉笑道:“奶奶這是攆我呢。”
鳳姐兒瞭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顯:既然看出來了,你還不快滾?
賈璉心裡一惱,甩袖就要走,卻又不甘心,重新坐了回去:“你忙你的,我等一會兒就是了。”
鳳姐兒蹙了蹙眉,當真不再搭理他了。
兩個月前,鳳姐兒做了個夢,一個很真實的夢。
在夢裡,賈璉不但揹著她在外面偷娶了二房,還和那二房商量著要等她死了,把那二房扶正。
這是有多盼著她死呢!
夢境的最後,她也的確是死了。在被賈璉休了之後,又逢賈家事敗,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了獄神廟裡,臨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巧姐兒有沒有脫離苦海。
她是真喜歡賈璉,從小的時候第一次來賈家見到這個哥哥,她就喜歡。
要不然,她何至於連一個人都容不下?
可正因為喜歡,她才更接受不了賈璉對她的絕情。
夢醒了,她自己偷偷哭了一場,決心要把心思從賈璉身上收回來。
夢裡,也只有平兒一心想著她。可是平兒是個丫頭,早被拉出去發賣了。到最後,也不知道怎麼著了。
她恨,恨自己怎麼不早些做了這個夢?
要是早些做了這夢,她定然給平兒找個好婆家去,怎麼會讓她再被賈璉那殺才給糟蹋了?
鴛鴦就是在這時候找過來的。
“給二爺二奶奶請安。”她直覺這氛圍有點兒莫名的緊張,又認清了榮國府如今的形勢,不敢造次,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請安。
“是鴛鴦姐姐來啦。”鳳姐兒示意正回事的婆子先等一等,笑眯眯地問,“可是老太太有什麼吩咐?”
鴛鴦亦是笑得跟喝了兩斤蜜水似的:“老太太叫二爺和二奶奶過去呢。”她頓了頓,又主動說,“大老爺和二老爺也在。”
夫妻二人都有些詫異:這鴛鴦往日裡在他們面前,可不是這個態度呀。看來,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對他們大房來說,還是好事。
兩人心裡有了底,便不遲疑。鳳姐兒把平兒留下,讓那些管事媳婦兒有急事的都先回了平兒,沒急事的就先散了。
兩人跟著鴛鴦到了春熙堂,給各位長輩請了安,便聽見老太太道:“璉兒,我有件事需要你跑一趟。”
賈璉笑嘻嘻地答話:“老太太您說。”卻沒有一口答應。
賈母深深看了他一眼,見他嬉皮笑臉的全不在意,不由暗暗一嘆:這大房,她是徹底掌握不住了。
但這會兒她是有求於人,心裡再不高興,也得和顏悅色:“你二叔給你元春姐姐找了門親事,是金陵的一戶人家。只是,從金陵到京城,一來一回的路途遙遠,就不讓你元春姐姐回來了。我的意思是,你們兩口子到金陵跑一趟,發嫁了元春。”
“原來是這回事。”賈璉先看了看賈赦,見他爹點了頭,這才笑著應了,“老祖宗只要不嫌孫兒誤事,跑一趟又值什麼?”
見賈赦表了態,鳳姐兒便笑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只是不知,大姐姐的嫁妝要怎麼準備?除了我和二爺,家裡還有誰一塊兒去送嫁?好兄弟畢竟是大姐姐的親兄弟,他去不去呢?”
原本,賈母是捨不得寶玉遠離的,但鳳姐兒說的也有理,元春出嫁,父母不在場也就罷了,若是親兄弟也不在場,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再者說,寶玉也老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