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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清shui】燕歸巢(回溯時空遇見年輕的6ls 彩dan番外一後續,tianxue後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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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電梯的時候鄭棋元劃開手機,看劉巖發來的微信。

“我這會快登機了,快遞給你拆了放在書房還沒收拾,湯在鍋裡保溫,悶大久蘿蔔容易化,記得快點喝。”

他動動手指回了個“好嘞……”,進點梯的時候還是怔了一下才摁在“7”上。以前他倆租的房子都是六樓,買房時鄭棋無說乾脆也選六樓吧,劉巖卻反常地有了異議,商量著問我們選七樓行不行,你看,咱倆零七年認識,領證和買房都在七月,又合你的名字……行吧行吧,鄭棋元笑他,說這些跟小男生似的。

一開門鄭棋元就被蘿蔔湯的香味撲了個正著,劉巖煲湯的時候沒關廚房門,屋裡暖氣尚有餘溫,噯烘烘地似乎要把新房子的牆皮給香得酥掉。這事回頭得提一嘴,大冬天的多不好散味兒啊。

他脫了羽絨服直奔廚房盛好滿滿一碗,吹吹氣兒,抿兩口,然後心滿意足端著碗慢悠悠踱去書房。

小輩們慶祝他和劉巖喬遷之喜,送來一大堆東西,趙凡嘉寒假跑去東南亞,還特意寄來盒金絲燕窩,說是讓一位叫阿朋的泰國友人把過眼了,絕對的品質一等一。當時鄭棋元語音還沒聽完底下趙越就開懟:趙凡嘉你真是有心,拆了小燕子的房子來祝人家搬新家?堵得小孩兒罵出來句泰語。

書房反鎖了。有點奇怪,劉巖什麼時候把門把手換成旋轉式的了?鄭棋元放下碗用兩隻手去擰,突然間腦子裡蹦出來一句話——

往左扭兩圈,再往右扭三圈半,你會得到一個驚喜。

嘛玩意兒?他愣了愣,好像趙越是說要送他一個驚喜……可能自己忘了吧

於是他照做了。

“咔噠”,門向裡開了,一瞬間,空氣裡有什麼東西微妙地起了變化。

鄭棋元眨眼。鄭棋元甩腦袋。鄭棋元在左手虎口一通猛掐。

這不是他們家書房。

房間很大,正對他的那面牆上安著把杆,右邊的牆被落地鏡整面霸佔。木地板,門口地毯,門邊鞋櫃,其餘什麼也沒有——舞蹈排練室,鄭棋元清楚的要命。

他抬眼,一個影子從視野裡輕盈地躍過,沾著地面便飛旋作轉蓬,驟而急停,傾身留頭,那張臉霎然烙進鄭棋元眼中,燙得他心頭一震。

他明白這是哪兒了。

“你誰啊?來找人嗎?”青年直起身,聲音裡帶著年輕人的盛氣,氣息未復穩,眸子卻亮得嚇人。鄭棋元端碗,一腳踏進門,“不好意思,今年是几几年啊?”

青年“噗嗤”笑出聲,憐憫地打量他:“九四年,一九九四,狗年。”

1994,26年前。也就是說,現在站在鄭棋元面前的,是22歲的劉巖。

22歲,春日初升,春水初鳴,利刃新發於硎。

算上他們最早最早的相見,2005年,那時候劉巖已過而立。在此之前的三十三載是他無緣得見的迷,它曾一度成為某道幽深的地縫,橫亙在他最終萬幸擁有的一切之前,警示自己的孤獨——不可回溯,無法彌補,絕非“相見恨晚”所能概括的惶恐與不安。

鄭棋元站著,只覺得心跳得好快。

青年劉巖看見前的漂亮男人飄飄然地笑起來,彷彿在做什麼美夢,眼晴直勾勾盯著自己看,有點驚喜又有點驕傲。他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可恍惚間又覺得熟悉:這人脫了鞋站在地毯上,手裡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劉海溫順地垂下來,俊得看不出年紀的臉上滿是不設防的笑。有種,家的感覺。

“我姓鄭,聲樂系的。”鄭棋元走近些,排練室裡也開著暖氣,他直接坐在地板上,劉巖也盤腿坐下,瞟了眼他手裡的湯,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

“劉巖,舞蹈系。”這湯有點香。二十二歲的某個泡在練功房的晚上,劉巖並沒有吃飯。

鄭棋元看了又看,目光恨不得用502粘在劉巖身上。年輕人穿的黑色練功服,寬肩窄腰,微挑的眼角尚未被歲月刻得那麼深,卻有少年不吝藏的鋒芒,似二月春風攜一點春寒,來剪大塊大塊用不盡的好韶光。

他問:“你剛剛跳的是什麼舞?”

“中國古典舞,我專業學的這個。”

“那……這支舞,是講什麼的?蝴蝶?”他回想劉巖方才的動作,一連串的跳躍和旋轉,翩翩然栩栩然乘風欲飛。

青年挑眉,“我整段給你跳一遍,你猜猜,如果沒猜對——”他很志在必得地指鄭棋元手裡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蘿蔔湯,”把你的湯給我喝。”

“說定了啊!”鄭棋元笑成一朵花。

劉巖在場中央臥下,蜷身,像眠於巢中。

忽而,風吹來春天,他睜眼見滿目新綠,驚覺而欠伸,振翼,振翼,讓風流過全身,舒展著,生長著,欲離巢而飛,飛去銜住春天的衣帶——它不捨晝夜於風中流逝,召喚青澀的翅膀去追隨。

凌空一躍,他終於離巢,墜入自由。

如一粒芥子墜入洪流。

練功房裡暖氣很足,厚厚的窗簾垂地遮蔽結冰花的窗子,整個冬天的寒意都被隔絕,鄭棋元卻分明聽到響徹天地的風聲。大風奔流,由極北向南海之南,鳥兒潛游、騰躍,造訪途中經過的每一處春天,卻無處停靠,不能——哪怕片刻擁有,一個巢。他看著那個人在空中把自己繃成一弦月,一張弓,那一刻鄭棋元幾乎要撲過去,用身體作靶,讓無處安放的靈魂射穿心臟。

燕子,燕子,他喃喃。手摸到自己的臉,溼漉漉一片。

鄭棋元一直以為那隻燕子是他自己。

他總是在遷徙,總是在等待著風把自己從一處帶到下一處,總是不能做過多的停留,無論是在眾口一聲的背景板裡,還是在他能獨享的、音樂和追光造出的春天裡。他留戀每一個春天,但只能追逐,不能擁有。他抓緊每一個溫暖的日子放聲歌唱,因為知道在迎來下一個此刻前,也許還要在風裡漂泊很久很久。

一隻燕子的重量不過40克,可它一生中往返的旅程相當於地球到月球的距離。

幸好他有一個叫劉巖的巢。自相識起,作為年長的一方,劉巖是暖燈,是港灣,是溫柔而穩重地構築屏障阻隔一切風雨的人。這個名字是鄭棋元飛行中隨時準備接住他的孤獨和疲憊的網,篩去那些塵中塵、夢中夢、影外影、身外身,包裹他以最平凡的生活。

燕子也曾問過巢,為什麼你甘於一直等我,為什麼你知道我總會歸來?

“其實這段舞還沒有編完……”二十二歲的劉巖拿勺子在給他重新熱好的湯裡仔細攪和,發現沒有肉。吃素的年長者正按摩他拉傷的腿。大概是太累了,剛才他落地時重心偏了,右腿一陣抽痛,人砸在地板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鄭棋元抱住。

劉巖抬頭嚇了一跳,鄭棋元倆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他剛要出聲,男人氣極敗壞的命令便劈頭蓋臉砸下來:坐這兒別動不許再練了!我去把湯熱熱,給我休息!哪跟哪啊,劉巖想,這作派跟在你家一樣。

“我覺得它可以一直跳下去,直到——”

直到我再也跳不了的那天。

青年按

按自己的傷腿,跳舞嘛,誰不是傷摞著傷,向那個臨界點走一步算一步。遷徒的路程太長,沒有哪隻鳥兒能擔保不會隕落在風裡。

“但總要有個結尾啊。”年長男人語氣輕軟卻篤定。

“什麼結尾?”一碗熱湯下去,劉巖感覺腦袋有點昏沉。

“嗯……你說燕子告別了它最初的巢,那他或許可以找到新巢——畢竟每隻燕子都會有個巢的,不論早晚,總有一天。”

年輕人再次端詳鄭棋元的面容,發現他眼角已有歷歷細紋。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

“你去過的草原和沙漠,我也去過。

你喝過的葡萄酒和鳩毒,我也喝過。

你流浪的時候,我也沒有一個自己的家。”*

燕子對巢說,原來我們如此相像。

鄭棋元輕輕把棉襖蓋在睡熟的青年人身上,他該走了。他的愛人這會兒應該落地了,等出了航站樓,劉巖一定會打個電話過來,問問蘿蔔湯味道怎麼樣。

他咂咂嘴,關上門。

嗯,雖然沒喝完,但一定比趙凡嘉送來的燕窩要好得多。

-end-

*摘自餘秀華《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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