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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章 心燈一盞破千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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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星星的墜落,點點熒光的升起,悲喜人間,我來過就好。

明媚陽光散落高聳的山頭,透過枝條綠葉映照著一塊冰冷墓碑之上的娟秀字型。

按照竹糖留影石中所留下的囑託,白玉京書院眾人將其埋葬在了書院後山,俯瞰長安風景,守護著歸客。

人影錯亂,皆一身縞素,跪拜在墓碑之前。

薛悅低聲抽泣,一夜未眠,眼眶通紅,金豆豆吧嗒吧嗒低落在地,隨著泥土的芳香滲透而下,好像還能夠看到埋葬地下的那個婉約女子。

塵小九、墨柒、唐妖、瑤池聖女、吳藍、安北萱,和薛悅一同跪拜在地。

縱使在座幾人有通天徹底之能,也不能扭轉生死,逆亂陰陽。

不信輪迴,不念鬼神,眾人卻虔誠的祈禱上天,希冀能在將來某個地方,某個時間,見到一朵相似的花。

烽火樓樓主一身素衣,立於一旁,靜默的看著前方匍匐在地的幾道身影,心中不猶得生出一股感慨。

世間最可怕的遠遠不是死亡,而是被世人徹底遺忘,於這紅塵之中沒有一丁點的痕跡。

能夠在死後被這麼多人所銘記,被這麼多人掛念在心,也算是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

日升日落,暖陽漸漸轉換成清冷的月光,打在薛悅瘦小的身影之上,顯得格外的淒涼。

偌大的山頭之上只剩下薛悅一人,塵小九等人知道這孩子心中藏了不少的話,讓出一片寂靜的空間,希望小悅兒能夠好好發洩一番。

春夜微風劃過樹梢,驚起上蹦下躥的松鼠,樹枝之下,薛悅柔嫩的手指撫摸著身前冰涼的墓碑。

而後將臉頰貼在其上,就好像一如既往的倒在孃親的懷抱。

“阿孃,你說我今晚要是失眠怎麼辦?”

“你給我買了那麼多的娃娃,是不是就是等著這一天”

“您也太狠了,狠到都不跟您女兒見最後一面,只留下一塊破石頭,一如既往的糊弄您的寶貝女兒”

“不過您的不孝女兒也有許多事情滿著您,您沒想到吧!”

“您要是想聽,我現在就給您講講,不過您聽了可千萬別怪我啊”

“小時候我總是問你,為什麼我要姓薛,而不是姓竹”

“您告訴我,薛是我那個不曾見過的父親的姓氏,還告訴我他是一個可與日月爭輝的天驕”

“所以那時候我時常會幻想,我父親會不會有一天攜風雷日月之色,降臨到我的面前,告訴我是流落江湖的公主”

“心中有了這個所謂的公主夢,便時常想著去實現”

“於是我偷偷摸摸的積攢著靈源,籌謀巷子深處那家衣店中最靚的裙子”

“幻想著某一天穿著最好看的裙子,告訴那個可與日月並肩的男人,他的小公主已經等了他很多年了”

“日積月累,靈源豆終於攢夠了,在店鋪老闆詫異的神色中,我終於穿上了那件夢寐以求的衣裙”

“即使風雨交加,水滴掛落在髮梢,依舊在巷子之中歡樂的轉著圈圈”

“裙襬飄舞,在永恆黑白色的巷子中,綻放出一朵絕世的花朵”

可直到氤氳霧氣隨著太陽照耀,顯化美好的彩虹,驕傲的小公主依舊沒能等到那個賦予她姓氏的男子。

任性的代價就是半個多月的高燒不退,為了給她治病,竹糖將那件公主裙折舊換錢,終於挽回了薛悅的一條小命。

事後,竹糖沒有問那件衣裙的來歷,薛悅也沒有詢問那件衣裙的下落,那個驕傲的“公主”,好像從來沒有出現。

書院背後的山頭之上,少女清冷的聲音傳蕩在空曠的山頂,在一顆參天古樹之後,一個少年無力的倚坐在地,腦海中迴盪著少女輕聲細語的話語,揪心般的疼。

同時一顆種子也在此時紮根少年的心,那個男人沒能夠看到那個風雨中獨舞的公主,是其的損失。

從今往後,她的江湖有他,他的未來有她!

她做雍容華貴的公主,那他就是不離不棄的騎士。

她做恣意妄為的俠客,那他就是擺渡江湖的歸舟。

她的歡,她的悲,她的笑,她的哭,他的一切中,要有她的痕跡。

*

白玉京書院,燈火通明的授業大殿之中,塵小九等人坐在左右,沉默不語。

壓抑沉重的氣氛匯聚在大殿之中,讓人身心俱疲。

沒過一會,安北萱和墨柒對視一眼,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朝著大殿之外走去。

可兩人剛剛抬起步子,就被塵小九一聲勸阻,呆滯在原地

“坐下”

墨柒聞言紅著眼眶,瞪著塵小九:

“你還有沒有人性了?”

“薛悅只是一個孩子,把她一個人放在山上,你就不會擔心出什麼事嗎。”

面對墨柒的斥責和安北萱不解憤怒的眼神,塵小九不為所動。

隔空揮手,將大殿之門緩緩關住,沉聲道:

“做不到感同身受,就不要去打擾”

“薛悅現在需要的是安靜,而不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安慰”

此時墨柒已經氣勢沖沖的走到塵小九身前,看著端坐椅子之上,淡然品茶的某人,氣不打一出來,咬牙切齒的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沒能說出口。

但大殿之中,得到訊息忙碌了一天的萬訫,聞言直接開口斥責: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作為薛悅的師傅,你真是不夠格”

看著被氣昏頭的萬訫,塵小九笑了笑,沒有回覆。

有些事情,只有經歷過才能懂得。

就像麵條之中加的調料,酸甜苦辣鹹,合的是自己的口味。

生離死別之際,每個人行為舉止都是不一樣的。

有人淡然自若,將情緒壓下內心,不帶給別人一點一滴的悲傷。

有人嚎啕大哭,撕心裂肺,聞者傷心,見者垂淚。

擊鼓舞姿,歡慶安詳離世!

怒髮衝冠,哀怨世道不公,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人間百態,終有一份是屬於自己的。

在外人看來,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經歷瞭如此慘痛,一定是悲傷欲絕。

可是誰又真正探究過薛悅內心的真實想法,泥濘中成長的草,總有讓世人驚歎的堅韌。

竹糖見證了薛悅的成長,薛悅亦陪伴了竹糖的生活。

無數個徘徊的夜晚,寒風刺骨中尋求溫飽。

難以訴說的艱辛,難以言喻的痛苦,小小年紀看多了生死。

哪個肩頭巷尾沒有一兩具慘死的屍體,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也許身死反而是種解脫。

竹糖是拖著一副病軀,硬生生的扛了數十年,將薛悅撫養長大。

以至於薛悅在很小的時候,已經領略到了生死之間的殘酷。

夜晚疼痛難忍的呻吟,臥床難起的絕望,如同一座座大山壓在母女二人心頭。

世間的苦難致使兩人早已經預料到冥冥之中註定離去的那一天。

所以竹糖沒有選擇和薛悅告別,而是將自己生平最好的一幕留給女兒。

生活已經如此艱難,就不要徒增煩惱。

*

塵小九的不為所動讓原本就煩躁的萬訫越發暴躁。

小一個月的相處,對於和聲細語的竹糖和乖巧可愛的薛悅,她是越發覺得投緣。

自家弟弟哪方面都沒有點出色,倒是看女孩的眼光還真是不錯。

要是在未來的某一天,薛悅真能進了萬家的門,算萬源那傢伙一大功。

對薛悅的喜歡越多,看塵小九的懊惱就越多。

擺著一副高高在上,世外仙人的架子,一臉你們不懂的樣子,欠揍,

要是薛悅一個人出點什麼事,她非要將這個破書院給拆了。

別以為竹糖走了,薛悅就孤苦伶仃一人,任人宰割。

看著場間爭鋒相對的氣氛,吳藍不自主的輕咳一聲,剛想開口,就被萬訫一眼給瞪了回去。

“嗓子有毛病就忍一忍,沒問題吧!”

看著似笑非笑的墨柒,吳藍忙不迭的點頭,表示沒毛病。

塵小九沒人幫場,卻一人把持著薛悅接下來的行動。

完全是放任自流,不管不顧,任憑薛悅跪拜山頭,還拒絕墨柒等人的建議,那副模樣連同唐妖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所以直到旭日初昇,眾人還是沒從塵小九口中得到接下來對於薛悅的安排。

面對千言萬語,塵小九隻說一句:

“竹糖將薛悅交給了我”

拿著雞毛當令箭,偏偏眾人還拿他沒辦法。

吵吵鬧鬧中,大殿沉重的木門突然被推動,走進一個小巧的身影。

原本喧鬧的大殿立馬變得鴉雀無聲,看著薛悅慘白的面龐,眾人的心都隨著一顫。

在眾人目光之中,薛悅拍了拍衣衫上的泥土,跪拜在塵小九身前,誠懇鄭重的說道:

“徒兒薛悅,拜見師尊”

塵小九眉頭一挑,隨手揮手一股靈氣將其拖起,平靜的回覆:

“我還沒有收徒的打算”

塵小九的話語讓墨柒等人一驚,紛紛怒視,萬訫更是出聲道:

“小悅兒別搭理他,既然他不當你師傅,在場這麼多人哪個不比他強!隨便挑一個!”

聽著萬訫的聲音,吳藍很是滿意的點點頭,擺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說道:

“入我門下,劍開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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