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皈依
黑暗中,一抹凌光閃過,寒刃被擋下。黑影怔住,覺察不妙時急急回身欲要離去,卻為時已晚。
房內倏然亮堂起來,景昔端著火燭自屏風後踱步而出,悠悠笑聲:“倒是我來遲了。”
黑衣人眸色一變,回頭望了眼榻邊,只見那白髮男人正陰沉了雙眸盯著他,手中赤鱗劍寒光乍現。
“可是有趣?”景昔眯了雙眸將火摺子吹滅。
黑影一閃,虛步行在門前時,卻被驟然衝進來的楊奎等人堵了去路,便是視窗,也湧進數名獄衛。
“想要逃到何處去。”景昔放下火燭,神色不屑上前,“不如讓本官瞧瞧你的真面目,也算你認罪伏法,日後本官也好留你個全屍。”
黑衣人冷然一笑,伸了手緩緩扯下面遮。
一瞬,房內眾人望著眼前容貌,面面相覷。
楊奎怔了半刻,握著燕翎刀不可置信上前:“朱宜良!怎麼是你!”
“他不是朱宜良!”景昔眼疾手快扯住上前的楊奎,揮袖接過飛來的花針。
趙弦寧冷了雙眸,劍刃一翻,不過數招便已將其拿下。
蕭川上前,壓過此人迫其跪下,燕翎刀刃抵上脖頸。
楊奎仍是有些驚魂未定,望著身旁女子眸色恍惚,她又救了他一命,這債,只怕是還不清了。
“還淬了毒。”景昔晲了眼手中花針,望向地上與朱宜良一模一樣的面孔,緩緩上前,抬手在他側臉一摸,隨即揭下一張麵皮來。
楊奎這才看清,此人正是監刑司燒火的粗使婆子——婁玘!
“我聽聞柔然人善用人鬼麵皮,精通易容之術。”景昔蹲下身來,拿著手中麵皮端詳了一番,盯著她道,“我猜劉大人也是你用此法將其騙至井邊,先捏碎了喉骨,之後投到井中去。”
婁玘緩緩抬眸,冷笑一聲不予理會。
“你覺得我沒有罪證,就抓不得你?”景昔笑了一笑,輕嘆一聲起了身來,“你可當真是用心,在我的飯菜上做手腳,苗嬸做了蝦蓉、鯽魚,你便做山藥、糖糕,這些食物看似無礙,若同時食用,便如同劇毒,但可惜我胃口不佳,並未進食,苗嬸定是發現了其中端倪,找了你問話,你便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栽贓,以此也好除掉我的侍衛,伺機對我下手。”
“歹婦!”楊奎抽了刀鞘怒眉上前,抵了刀刃在她脖頸,“還不一一招來!”
婁玘輕蔑一笑,微微抬頭望向身前女子:“你是何時發覺?”
“就在剛剛,以往只是心有疑慮。”景昔扔了手中麵皮,居高臨下俯視她,“一個燒火的下人,走路怎會如此輕巧,你潛伏在監刑司,伺機打探情報,順便除掉礙事之人,我猜前幾任司獄之所以遭你毒手,是因都調查了天平山一案。”
婁玘垂頭,卻是神色黯然嗤了一聲:“你的確有幾分手段,但也不過如此。”
“是嗎?”景昔俯身,對上她笑眸緩緩啟口,“別等了,你的人,不會來接應了。”
說著,臉兒一揚,朝婁玘示意了一番:“你看,陪你入獄的人來了。”
房外一陣喧鬧,人未到,便先聞聲。
“把這些犯人帶來!”朱宜良呵斥一聲,轉身進了房中,垂眸拱手,“大人,天平山反賊已被殲滅,屬下在山洞中查獲大量兵器!”
婁玘驚詫抬頭,晲了眼被獄衛壓著的幾人,又匆匆垂眸,暗自動了動嘴角。
趙弦寧冷嗤一聲,翻了劍鞘打在她脊背上,一枚溼漉漉的藥丸從口中滾出。
“即便你服了毒,也是死罪難逃。”景昔負手踏出房來,朝獄衛壓著的眾犯一一晲去,“大鄴的子民,中原人!卻勾結外族,做這離經叛國之事,何為?”
犯人中,有人嗤了一聲。聞著聲音,景昔眯眸打量起此人。
一身黑服,面白眉秀,傲氣於身,
“潘辭,廷陵人氏,我說的可對?”景昔上前,盯著他道。
聞言,男人卻未有過多詫異,只嗤了一聲,神色孤傲:“難得大人知曉小人的名號。”
景昔迂眸,望了他一眼,微微咂舌:“你可有話說?”
“大人自甘淪為朝廷的走狗,潘某不敢有言,只是徒有心慨,這樣的大鄴,大人竟也能甘心趨炎附勢。”
他說得慷慨陳詞,景昔卻是不以為然笑了笑,眸色驟然肅厲幾分:“若無鄴國,你連立腳之地都無,何談是非,你判國求財,鍛造大量兵器賣於柔然,可有想過他日開戰之時鄴國無辜的百姓將何去何從?郭氏一家不過是無意撿了幾塊黑石,你擔心走漏風聲便殺人滅口,還敢與我口口聲聲談大義?”
一番言語,將得男人啞口無言,景昔拂袖冷嗤一聲:“帶下去!”
夜風中,高樓處身影矗立了良久。
“夫子,風大了,回去吧。”
“再等等。”沐彥輕咳一聲,望向燈火通明監刑司府,笑眯了雙眸,“她還是這般聰慧。”
他說得喃喃自語,又得意洋洋,揚了揚嘴角朝身後道:“你說,她如何?”
陸思玉上前一步,扒著欄干努力看去,奈何風沙太大,迷了眼角,只得拿帕子抹了抹道:“夫子可是在說景大人?”
“嗯。”沐彥輕輕應了一聲。
陸思玉皺了眉頭,他家夫子也只有在提起這位大人時,才會路出少有的笑容,但他仍是如實說道:“大人聰慧過人,才情乃世間少有,但眼光可不怎麼樣,竟看上身邊那白毛侍衛,要我說……”
“你從何聽說?”沐彥回過身來,眸色驟然沉了幾分。
陸思玉還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沐彥已是悶了臉色,卻只得耐下性子來循循善誘道:“說吧,不怪罪你便是。”
聽罷,陸思玉這才小心翼翼抹了把額頭薄汗:“那日夫子邀約大人時,阿玉前去接客,得罪了那位侍衛,景大人為此很是生氣,還……還斥了阿玉。”
沐彥舒出一口氣來,那白髮男人是她的貼身侍衛,多有袒護,實屬正常。
“你也是,何人都要惹上一惹,也是她多有大度,不與你計較,換作旁人,早打你板子了。”沐彥回頭,頗為埋怨地訓了他一通,回頭又望向欄下風景。
陸思玉聽的滿心委屈,讓他攔那侍衛進亭榭的是這男人,訓他不懂事的也是他。
人一急,便容易口無遮攔,何況這陸思玉也不過及冠之齡,當下仰了腦袋咕噥道:“夫子為別人說得一口好話,豈知人家可是領情?那日景大人可是親口承認了,她與那侍衛關係匪淺……”
見他倏然回身,陰沉了面容,陸思玉聲音越來越弱,睜著兩隻小眼睛忐忑不安望著他。
“她說的?!”沐彥冷了神色問道。
陸思玉微微點頭,抿著雙唇不敢發聲,而今也是才知,夫子也有生氣的時候,且還甚是駭人,可他連這怒火從何處刮來的都不知。
沐彥提了衣袍,匆匆步下樓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