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利刃

讓唐維鈞將齊格送去醫院，沈冬至跟著齊非去了第一次見關山海的地方。

外面的杉樹依舊蔥鬱，沈冬至站在這間通透異常的書房裡，手指輕撫書桌上的紋路，腦中不由想起關山海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的模樣。

她想她的父親了。

東西都在這？

齊非依舊恭敬，他微微鞠躬，抬手指向書桌後掛的那副字。

小姐，就是這裡。

再見這副字，沈冬至依舊能感受到關山海對沈清漪的思念，她走過去撫摸上面的墨痕，將字取了下來卷好，打算以後放在關山海的骨灰旁。

字後面是一個櫃子，沒有鎖。

櫃子裡是一個開關，沈冬至將一塊木板從右側推到左側，書房那頭的書架就跟著響了一聲。

開了。

沈冬至走到書架旁，輕輕一拉，書架就開了，看來是下面嵌有滑輪。

書架只能拉開一半，大概一門寬，沈冬至走進去，頓時被裡面的佈置吸引了目光。

裡面是一個大約二十來平的正方形空間，四面都放著書架格，雖然沒有燈，但書房通透，透過門口照進來的光足以讓人看清楚所有，甚至還有種光影斑駁的通透感。

抬頭環顧四周，沈冬至的目光一一掃過書架上的格子，這些格子有些是正方形有些是長方形，但每一個格子裡放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紅木做成的保險櫃。

停在右側書架前，沈冬至隨意打開了一個和她齊高的保險櫃，保險櫃沒有鎖，一掰搭扣就開了。

齊非，這裡原本就沒有鎖嗎？

齊非在門外回答：是，主席說了不用鎖。

沈冬至隨意拿出一頁檔案，也是，用鎖也是白用，就算是用個鐵盒子又怎麼樣，別人只要能進到這裡，還能拿不了裡面的東西？

接下來沈冬至用一個小時的時間看完了保險櫃裡的檔案，這個櫃子裡存放的是一家名為昇陽的早期資產公司進行的一系列非法融資行動的證據。

昇陽成立於1990年，正是國內金融產業發展的初期，而那時玩金融也沒什麼禁忌，就是要有錢，能坐莊。

於是為了籌集資金，昇陽將目光投準了國債，那時是1994年，國內已經先後有兩家大型證券交易中心，分別是汾海和深州證券交易中心，旗下又都有其有價證券託管中心，是全國最大的資金拆借市場，昇陽便抓住這個機會，利用國債回購的虛假空單到處去抵押融資，進行非法拆借活動。

他們偽造了一批證券交易中心發行的入庫通知單，填寫鉅額國債專案，先後向多家證券公司融資借款，而這些證券公司看到借款回報率高達15%以上，便紛紛解囊拆借，為此昇陽聘請了大量業務員和所謂的金融師騙取證券公司的信任，短時間內便籌集了幾十億資金用於坐莊生利。

由於背後資本雄厚，操盤手段兇狠，昇陽一直保持著高借入和高還息，甚至到最後那些證券商已經不收他們的利息了，只想和他們分成，因為分成比這些高利貸收入更狠。

1994年，幾十億坐莊資本，沈冬至光想想都知道這裡的泡沫有多大，全是靠資本炒起來的。

不過這也符合資本發展的規律，泡沫確實是泡沫，但也會帶來空前的繁榮，那時金融市場規則不完善，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從來不是說說而已，只看你敢不敢去拿命拼。

一頁一頁看過去，沈冬至全在冷笑，她想她知道為什麼那時候關山海能把當初那個利益集團一鍋端了，因為關山海從來就清楚的知道他們做了什麼，昇陽和當初曝光的粵合綠野一樣，都是幫背後政權集團斂財的工具。

而且他們現在的動作還沒90年代大呢，那時候他們可是做了整個中國最大的金融債務鏈，涉及人員只怕成千上萬，牽連的金融機構、 證券交易中心、 證券公司也根本數不清，負債估計現在說出來都能嚇死人。

現在各項金融法律條款愈發健全，沒有以前那麼好鑽空子了。

將保險櫃合上，沈冬至心中已然清晰，這個保險櫃完整儲存了昇陽的犯罪鏈，從公章檔案到資金流向記錄，甚至連一些業務員手寫的借據都儲存著，可見關山海蒐集的面有多廣多細，其他格子裡的保險櫃裡應該也是同樣的東西。

但也如齊非說過的那樣，這個櫃子裡放的東西，確實都對她無用。

關山海能把這些東西作為利刃，是因為他有勢力有人脈，背後還有關係密切的政權集團為他服務，他要讓這些東西見光，那這些東西就見得了光。

但沈冬至不行，如今關山海已死，沈冬行又中槍昏迷，她勢單力薄，沒有人會幫她，她想用這些東西威脅對方，但只怕投出去也是石沉大海，根本沒有見光的機會。

不說別的，有一家媒體報社敢報道這些東西嗎？

而且這裡提到的昇陽也早就不在了，它在2005年申請破產，然後被幾家資產公司相繼拆分收購，其他的估計也一樣。

最重要的是，這裡沒有人名，所有的檔案裡沒有提到過一個官員的名字，簡直不正常，同時也讓事情更加難辦了。

她手裡是有昇陽這類公司的違法證據，可昇陽只是爪牙，又已經破了產，追責十分困難，而且追責成功又怎麼樣呢？根本不會影響到背後的人。

她真正的仇家對手從來就不是昇陽這種公司，是在背後操控昇陽的那隻手，她要想報仇，就必須知道當初是哪些人在背後，並且要找出他們和昇陽聯絡在一起的證據，比如他們是如何和昇陽建立關係網，又是如何將昇陽斂的財變到自己手中。

她轉頭看齊非：齊非，父親就只留了這些？

齊非微微鞠躬：就這些了。

她信齊非，而且她並不氣餒。

是，她現在連一個確切名字都不知道，但不知道沒關係，她可以查，博達證券和魏仲雲就是個突破口，這裡提到的機構公司她也會一一排查，絕不放過一個名字一個可能。

仰頭看向眼前擺滿了保險櫃的書架，沈冬至在心中感嘆。

爸爸，希望你不是把那些人的名字裝在肚子裡帶進了墳墓，你一定給我留了線索，對嗎？

放心，等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抓在手裡，我一定會幫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