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進行到現在,沒有任何線索表明,餘俊和七年前的案子有關。
他在高中的選擇有他母親的原因,有他過去遭遇的原因。而不止是他,寰橋鎮還有別的幼童遭到惡毒的侵犯。
他們沒有得到公道。
花崇回到車上,伏在方向盤上想了很久,忽然抬頭看向前方。
對兇手來說,餘俊是不是並非必須死?而只是一個引子?兇手不僅在利用“恨心殺手”,還在利用餘俊。因為不管是“恨心殺手”,還是網紅,都能最大程度地引來社會關注和警方重視。
“恨心殺手”殺掉網紅,將警方拉入一張巨網之中,讓警方來為他懲罰那些他懲罰不了的惡魔?
第53章 孽愛(11)
“借警方之手?”柳至秦轉動靠椅,面向剛回來的花崇。
“記不記得去年冬鄴市那個作家殺人藏屍並唆使陌生人犯罪的案子?”花崇將手機隨意地丟在桌上,“小明和蕭局還因此來過洛城。”
柳至秦點頭,“當然記得,作家墓心生活在洛城下面的一個鄉鎮,其中一個受到他影響的女大學生,叫什麼來著?”
花崇道:“冬鄴外國語大學英語專業的李紅梅。”
“嗯,李紅梅。”柳至秦站起來,抱臂靠在桌沿,“李紅梅殺死四名室友,固然有長期受到欺凌,且被墓心影響的因素,但她最根本的目的,是讓警方注意到她,以及她家鄉那些無辜死去的親人。”
這一案最終由特別行動隊接手,沈尋親自帶隊前往李紅梅的家鄉,逍遙法外十數年的地方惡霸終於被繩之以法。
“從寰橋鎮回來的路上,我反覆思考,餘俊的人際關係調查已經做得非常深入,遺憾的是我們還是沒有發現有說服力的動機。”花崇說:“唯一一個空白的地方就是他童年時遭受的侵犯。他的家人不知道,侵犯他的人早就逃之夭夭,還有一個小孩與他同時被侵犯,某一段時間裡,寰橋鎮不少女孩被侵犯,侵犯未成年人,且是小學生,放在現在絕對會點燃輿論,但在當時,居然全都不了了之。”
頓了下,花崇又道:“其他的可能性已經排除,那兇手的動機很有可能就藏在當年那些惡行中。”
柳至秦思索片刻,半抬起眼,“被侵犯的某個男童女童,從未接受‘不了了之’這種結局,二十年來,他一直在尋找傷害他的人,可能找到了,卻無法讓其付出代價,可能沒有找到,毫無頭緒,拉警方入網,是他在絕望之下,能夠做的最後一件事?”
花崇正色道:“也有可能是家長。我覺得調查的方向需要再調整一下,當年大部分人因為缺乏意識,或者害怕‘醜事’曝光,所以沒有報警,但也有人帶著孩子去了派出所,我們得找到當年在寰橋鎮派出所工作的民警,儘可能找到受害人。”
柳至秦垂著頭,眼睛輕閉,大腦正在飛速處理接收到的訊息。
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此時正放在他身後的桌上,各種程式正在執行,發出輕微聲響。
筆記本是銀灰色的,因為揹著光,從花崇的角度看去接近深灰色。
而柳至秦穿的正是深灰色襯衣。
花崇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異想天開”地覺得,那臺筆記本和柳至秦挺像,都在飛速處理訊息,都是深灰色的。
可能筆記本才是柳至秦的原型,而抱臂沉思的帥哥是筆記本修煉成的精。
花崇甩了甩頭,暗道自己是用腦過度,這才思路嚴重劈叉,莫名其妙想到這種事上。
柳至秦抬頭時,花崇還未將目光收回去。
“花隊?”柳至秦問:“你在想什麼?”
花崇清了清嗓子,昧著良心道:“想案子啊。”
他這話說得挺正直,頗有給刑偵一組開會的威嚴架勢,換其他任何人恐怕都相信了。
可柳至秦過於瞭解他,對他所有的微反應瞭如指掌,一眼就知道,他剛才琢磨的不是案子。
不過柳至秦不急著說。
“引警方入網,這的確是一條思路,而且查到現在,餘俊身上唯一還能追下去的一條線索就是幼時曾經和同學一起受到侵犯。”柳至秦轉過身,從一疊報告中找到餘俊和胡彤的屍檢報告,又道:“但有個地方我覺得矛盾,而且有輕微割裂感。”
花崇走近,“兇手拿‘恨心殺手’做擋箭牌這一點?”
“對。”柳至秦道:“假設剛才那一條思路接近真相,兇手本身是受害者,他必然是在所有可能都嘗試過之後,所有希望都落空之後,才採取這麼瘋狂的舉動。類似的案例不多,但不是沒有,冬鄴市的李紅梅就是其中的典型。他們的訴求很清楚——以自己作為線索,讓警方追查當年的案件。如此一來,他們不會想要將自己完全摘出來。”
“從這個角度出發,兇手利用‘恨心殺手’的原因應該是,‘恨心殺手’在謙城太過有名,他需要‘恨心殺手’來為自己吸引注意。”柳至秦又道:“但餘俊和胡彤的屍檢以及命案現場的痕檢都指向另一種可能——他要讓‘恨心殺手’當自己的替罪羊。”
花崇長吸一口氣。
柳至秦剛才說的,也正是他尚未梳理清楚的疑點。
“不過現在總算有新的思路了。”柳至秦又道:“我們先找到在寰橋鎮工作過的刑警和蕭歡,說不定他們能夠提供意想不到的線索。”
花崇點點頭,右手環住柳至秦的脖子,“辛苦了小柳哥。”
“對了。”柳至秦微蹙著的眉鬆開,眼中的光比剛才柔和許多,“你那會兒在想什麼?”
花崇一時沒反應過來,“哪會兒?”
柳至秦說:“就我問你的時候。”
花崇想起來了,下意識抿住唇。
“嗯?”辦公室暫時沒有別人,柳至秦忽然抬手,捏住花崇下巴,拇指在花崇下唇有意無意地摩挲。
都怪天氣太熱,冷氣沒開足,花崇覺得自己有點燥。
“啊……”直說我覺得你是筆記本成精好像不太好,那就敷衍過去吧。
“別‘啊’。”柳至秦眼神一冷,氣場立馬變得凌厲。
花崇垂著的眼角往上挑了挑。
他是見過柳至秦審問嫌疑人的,有時是看監控,有時就在柳至秦旁邊。
柳至秦時常溫溫吞吞,顯得漫不經心,但向嫌疑人施壓時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起來,兇狠而冷酷。
此時柳至秦居然拿對待嫌疑人的那一套對待他,他覺得有些新奇。
一種莫名的悸動在尾椎和小腹攪動,血液悄然沸騰,熱息正在叫囂。
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柳至秦有種特殊的魅力。他輕而易舉就被拉入這股充滿壓迫的氣場中。
柳至秦的手指上有繭,磨在嘴唇上,刺刺發癢。
花崇情不自禁低哼一聲,柳至秦眼裡的冷頃刻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