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童年·烏龍(2300+)
門衛室,陳滄耳朵緊貼電話,父母的手機號和BP機都撥了全,隨去電無應答嘟響,握住聽筒的手也從攥緊到鬆懈,眼中希冀顯見地落下去。
安度用悄悄話的音量問院長:“劉爺爺,啞巴也可以打電話嗎?”
“他不是啞巴。”劉院長笑笑,取來紙筆給陳滄,慈祥問:“小朋友,你會寫字嗎?”
陳滄眼下烏青疊上剛泛的紅,嘴唇緊緊抿著剋制情緒,輕點一下頭。
劉院長引他到矮桌,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不要著急,把你的名字和家裡電話寫下來,我來想辦法聯絡你的爸爸媽媽。”
陳滄坐在矮凳,握筆端正,工整地寫下資訊,安度蹲在桌沿,手托腮看他。
他寫好後便起身,恭敬將紙張送還,她還趴在原處仰著下巴,被他不苟的禮貌表現吸了睛。
陳滄扭頭,兩人對視。同樣的角度,安度這時頭髮梳得精神,和頭晚辮子散亂的惺忪模樣大為不同,表情仍是不變的真摯。
*
昨晚她問“你去哪”時,他有種被抓到“不辭而別”的尷尬,手悻悻然縮了回去。
“我知道了,你要上廁所。”安度自顧自揣摩陳滄出門用意,邊穿鞋邊揉醒眼睛,樂於助人道:“我陪你去。”
她開門帶路,碎念“弟弟別怕”,靠近廊端洗手間的過程卻攥緊他袖口。
“左邊是男。”安度踮腳拉亮燈繩,嗓音清清脆脆:“我在外面等你,你快出來哦。”
陳滄騎虎難下,他皺眉閉了閉眼,在她“守護”的目光裡步入。
剛進去,就聽到安度唱紅歌,起先是哼,接著音量漸抬,沒幾句就斷了聲,衝裡問:“弟弟,你好了嗎?”
陳滄突然明白她是自己害怕,也理所當然認為他害怕,種種舉動皆是壯膽,不願意在他這個“弟弟”面前路怯。
他擰開水龍頭,冷水澆上臉,有點想笑。
等他頭腦清明地出來,安度正打哈欠,頭髮亂糟糟,見了他又笑著迎上。
這回扯住的是他衣角,她站在近黢黑門洞的一側,保衛弱小的姿態,“世界上沒有鬼,都是假的。”
聲音和說話內容不符地微顫,安度目不斜視,牽著他順闇弱燈影走回。
她步子踏得用力,陳滄忍不住漏了絲笑。
天顯出淡淡的藍灰,左右只是臨時待一晚,澄不澄清意義不大,他也就沒掙脫,給面子地離她近了些。
一同回了房間,嗓子幹疼並無改善,陳滄沒有睡意,他睜大眼,思考父母還要過多久才會出現,又發散地猜父母是否遇到了麻煩事,比如前陣子電視才播報歹徒持刀當街行兇……
越想越憂心,翻身幾次,只覺時間過得太慢。
臉上忽地多出一隻小手,不很熟練地來回輕撫他額心。
陳滄一怔,偏頭要避,又聽安度輕柔道:“奶奶教的,說這樣可以睡著。”
五歲開始他便被要求獨立房間,獨立入眠,上一次被正兒八經地“哄睡”還是幼兒園中班。
兩張小臉相對,女孩瞳仁烏亮,濃睫撲閃,指頭微涼,手勁軟軟的,卻不容他拒絕,一下下認真颳著。
“你學我,閉著眼睛。”安度閉眼,用力得鼻子和嘴巴都上擠,裝睡的滑稽感。
陳滄憋不住笑,輕“哈”了一聲,但又很快將目光挪開。
他早知道男女有別,也從沒和哪個女孩距離這樣近,略略發窘。
安度的手慢慢不動了,呼吸細小且勻長。
他小心拉下她手腕,看她一會,也意識模糊地睡了下半夜,倒是好覺到日起三竿。
*
“你不是啞巴?那為什麼不說話?”安度問。
“他嗓子發炎,出聲會痛。”劉院長答。他兌好一杯溫水,向陳滄交代道:“小朋友,你多喝水,很快就好。”
劉院長要出門,“安安,我先回辦公室,你帶他玩好嗎?”
安度欣然應允:“好!”
她對他總是笑眼盈盈,陳滄也不好讓負面情緒延宕太久,他低頭喝水,漫上的焦急感消退一些,好像……和她多待一時也不賴。
“你喜歡玩什麼?”還沒到午飯時間,安度思索要找什麼有意思的遊戲,她望向活動場偏角的沙堆,眼色一亮,替他做決定:“我們玩過家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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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度一副主人行徑,找來一套餐具玩具,塞給他碗碟勺子,自己拿著平底鍋和鍋鏟,自創玩法:“我是廚師,炒菜給你吃。如果你覺得好吃,就畫一朵花。”
她蹲下鼓搗,看起來很忙碌,後腦勺Z字頭路一晃一晃。見陳滄還站著,她揚臉招手,指指自己身畔,“客人要坐好等菜的。”
陳滄照做,嘗試進入她安排的角色。
“炒菜炒飯”就是裝些沙子用小鏟子翻來翻去,再加少許地上撿的桂花碎當佐料。
安度入戲地高呼“起鍋嘍”,給他滿上,煞有介事地提醒:“小心燙哦。”
陳滄拿起玩具勺戳一戳沙子,被她期待的眼神籠罩,他僵硬地捧起塑膠玩具碗,吹了一下。
他記得規則,裝模作樣“用餐”後,在沙地上畫了一朵花。
安度高興了,接自來水把沙子弄成固形,一會說請他吃蛋糕,一會說請他吃餅。
她樂此不疲,陳滄旁邊的空地也攢了七朵花。
*
午餐用畢,午睡過後是小孩們的集體活動時間。
劉院長來過一次,告知他電話還沒打通,又說了些撫慰的話讓他安心。
陳滄雖應,卻心神不屬,安靜坐在臺階沿,不時向門外觀望。
嗓子發炎沒有好轉,反而像被塞了個燒紅的鐵蛋,張嘴呼氣都熱痛。
下午太陽灼人,他頭暈,視線也不清晰,身形發蔫。
不知道安度他們在玩什麼遊戲,舉著木棍你追我趕,“打打殺殺”。
其中一個小男孩注意到陳滄,停了這局,說:“安度姐姐,讓他也和我們一起玩嘛。”
安度跑到陳滄前面,張開手臂,“他不舒服。”
“我們玩王子保護公主的遊戲,他不用動。”
“好吧,我問問。”安度轉身,攤開手裡的勳章道具,問他:“你願意玩嗎?你來當公主,就坐在這,然後誰贏了你就給他送一個勳章。”
幾道目光頗為企盼,等他加入。陳滄點頭,安度笑了,把勳章轉交到他手心,又想起什麼,從牆根摘兩朵懸鈴花在手裡揉碎。
殷紅的花汁流出,她指尖沾上顏色,往他眉心點上一點,又在他臉頰各抹幾道揉勻當作“腮紅”,說:“這樣才像公主了。”
陳滄阻之不及,面板應激比他身體反抗來得更快,不到五秒開始發癢,明白這是過敏。
他臉色倏變,管不了太多,尋到一處最近的工地水龍頭,起身狂奔。
安度驚愕,愣住片刻,馬
上追在他後頭,生氣喊道:“你跑什麼呀!不願意玩就說不玩!”
陳滄沒空也沒法和她解釋,繞過成堆的建築材料,剛站定擰出水,背後猝然受一道慣性的衝擊力量。
眼前是一米深的地梁基槽,他一腳踏空,直直摔下——只聽左手小指骨“咔”一聲暗響。
—分隔符—
?暫時寫不完,但是不想鴿。這段分兩章,明天繼續更。
童年階段番外可以當青梅竹馬補全。
還會有少年和成年階段,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