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的想法居然是抱住他的軀體,溫暖他、呼喚他,他不想看到許笑川幕布一般的眼簾垂下,遮住他的眼睛。他不願意看到他的鼻腔嘴唇再也吐不出一絲生氣。
胡峻山握槍的手在發抖。脈搏漸緩漸停,他左手指尖的溫度在一點點變涼。他急忙把槍揣起來,像傻了一樣抱住許笑川的上身,讓他翻身靠在自己的臂彎裡。
許笑川的腦袋無力地向後耷拉著,他蒼白的脖頸是胡峻山指尖曾停留過的地方。脖頸往下,衣服全然被鮮血染紅。人已經冷了,血還溫熱。
沒有太多時間留給胡峻山去收拾自己的心情。他另一隻手臂攬住許笑川的膝彎,輕而易舉把他抱起來。老大給他的指示是消除痕跡,許笑川對自己身後如何也全不在意。
凌青原讓自己的一隻手臂在身體外無意識地垂著,隨著胡峻山地腳步而自發晃動。頭像是不受神經和骨骼支撐,被重力拉著向後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死亡的滋味,死亡,不再能動,不能再思考。除了紛紜的口舌,什麼都不會留下。
胡峻山的心臟跳得很急,急得彷彿在自己的胸腔也引發了共振。那顆心在告訴自己:這不是正在死亡,而是在演戲。他需要找個地方處理這具軀體,僅此而已。
胡峻山抱著許笑川急速從臺上走過,兜了一圈來到後臺。這個片段結束了。
譚嶽依舊恍惚,他輕輕把程鶴白放在地板上,跪蹲在他旁邊。程鶴白顯然需要一點時間來恢復情緒,就在這時譚嶽一把抱住了他。
譚嶽知道自己是入戲的關係,也知道一般而言,不該在拍攝結束後借搭戲的演員來彌補或者消除戲中的反向情緒。但他無法控制自己地抱住了程鶴白,雙臂從外側環繞著程鶴白的身軀,就像兩人已經認識了很久,就像兩人剛剛經歷過生離死別。
凌青原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譚嶽抱住,本能地一驚,身體卻莫名被他懷裡的溫度吸引,想要出口勸解的言語驟然消散。
兩個人都明白拍攝場景已經結束,也明白到了該齣戲的時候,可誰也沒有想主動抽身。
凌青原感覺到譚嶽平靜下難以描摹的波瀾,有一種類似的經歷讓他從一團濛霧裡抓到了一個不大真切的答案,本能得到的答案總是太過離奇,讓他不敢深想,無法置信。
“譚嶽先生,四位選手的視鏡已經結束。評委和三部戲劇的導演編劇等將在嘉賓室開一個碰頭會。鶴白,一會兒去助理那裡領三份劇本先翻翻。”
金聲細質的嗓音在二人耳邊響起。譚嶽從容地放開程鶴白,一邊整理衣服一邊站起來,對出現在後臺通報下一步安排的邵維明點頭致意。
“小程演得不錯。”
凌青原也是一臉平靜,他依舊坐在地上撓了撓頭髮,徵求意見似地問道:“不知道是不是演得太過了。”
譚嶽背對程鶴白,正抬腳朝邵維明走去,聽到身後的問話他沉吟了一下:“是有些過於大義,過於坦然。就片段而言,表現算是不錯的了。”
邵維明給譚嶽引路,不經意地說:“譚先生就是嚴格……照我看來可算得上‘發自內心’、‘身臨其境’了。”
兩人走後凌青原才慢慢從地上坐起來。他右手摩挲了一下左臂,回想譚嶽剛才的擁抱……轉生此身,所有的衝擊都比不上剛才那一下來得強烈。
他們都知道,譚嶽剛才的擁抱不只是入戲太深。可凌青原不想求證真切的答案。萬眾矚目的譚嶽正站在高山之巔,所謂真相大概就是連線山頂的鋼絲,一著不慎,他的形象,連同自己的二次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呼呼呼呼~(x
第38章 三十八章
“老實說,譚先生剛才與鶴白的那一場,是今天三四一十二場視鏡中最讓我震撼的。”邵維明嬉皮笑臉。
“邵先生之前說得對,程鶴白的確是個挺有潛力的演員。邵先生慧眼識人。”譚嶽心有所懸,顧左右而言他。
邵維明自有定論,他奸猾地笑笑沒說話,兩人很快就到嘉賓室。除了此次節目的四位評委,其他三部戲劇的主創在這間屋子透過轉播全程關注了今天的視鏡。
譚嶽看見在座不僅有影片的製片人——邵維明三叔、宏新傳媒的邵立榮,也有張術黎導演,《日光》的宣輝導演以及編劇,《琉璃鎖》的導演寧斌和原書作者兼編劇。
嘉賓室裡的討論很熱烈。
“劉可真來《日光》,這個沒什麼好說的。她目前的形象雖然有些程式化,和小芹這個女角色有些偏差,不過潛力還是有的,加以調-教勝任還是不成問題。”
《琉璃鎖》和《虎鬥》都沒發言,兩邊都懶得跟宣輝搶劉可真,因為他們都不缺女主女配。
邵立榮用簽字筆管敲了敲桌面:“問題在於剩下三個男演員。我的觀點還是你們每部戲,都談談想給他們各自什麼角色。”
《琉璃鎖》率先發言,導演寧斌和原作者統一意見後給出這般答案:劇組想把男一號周崖空出來給有名氣的男演員,在年齡知名度上也和蘇沁馨更搭。
餘成瀚戲路比較窄,頂多邱無盡。邢雲韜演什麼都在及格線上,不過書生紀臨他是無法勝任,臉有餘而性格不足。程鶴白比較妙,放在不同角色會有不同的韻味,很百搭。
《日光之下無新事》堅持要程鶴白演漁舟。導演宣輝說,沒有什麼比他更讓人眼前一亮了。其他幾個被殺死的重要配角,可以給其他兩個男演員。
《虎鬥》覺得這完全沒什麼可說的,許笑川的表現擺在那裡。好在這個角色戲份不太重,就是個線索人物。讓程鶴白兼兩部戲問題不大。不過三部就困難了。餘成瀚做黑幫太裝,也太嫩。邢雲韜帥得不適合做警察,更不適合做黑幫。
邵立榮又問四位評委演員的觀點。
蘇沁馨很直接地對號入座。她認為邢雲韜的氣質很適合演王公,戎狄的王子或者熙德太子都行。她有一點迷戀程鶴白對邱無盡的演繹,覺得此角色非他不可。她對餘成瀚不太來電。
甄蓴是個寵物,相當於沒有觀點。譚嶽看王樂笛半晌沒發言,只好先表態。他清楚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個外人,開口提出選角由導演製片最終決定比較合適。
王樂笛最後才磨磨蹭蹭地開口:“除了程鶴白。其他都無所謂。”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反應。在座像沒經驗的甄蓴,還有幾位年輕導演編劇有不解,不過看他回答困難的樣子,又覺得不太好追問原因。
譚嶽抿嘴,心領神會。他明白程鶴白對漁舟的塑造太完美了,以至於讓王樂笛產生了壓迫感。後輩與前輩、配角與主角之間是要有分水嶺的。配角可以出色,但不能搶了尤其是電影主角的風頭。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