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之前,轉身朝三人揮手。
陳愛國夫妻後面不遠處,站了個人,是林日新。兩鬢微白的瘦高男人躊躇著,慢慢朝她舉起手,也揮了揮。
陳蘿彷彿沒看到。
表情淡淡的,沒有絲毫變化。
大廳人來人往,很多學生。
走過推銷保險的業務員,她慢慢拉著行李走到登機口。靠外面的座位,幾個學生和家長坐在一起,零食水果滿滿幾口袋,就連鴨脖和鹽酥雞都有。
機場餐廳價格很貴。
陳蘿買瓶水,坐到一邊啃麵包。
見她一個人,又瘦又弱,風一吹就會倒似的。
好心的家長開啟塑膠盒請她一起吃,知道陳蘿去A大,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陳蘿吃了人家一根鴨腿,默默把待會兒暈機準備的橘子拿出。
又坐一會兒。
家長們組團逛店,站在翡翠玉器的櫃檯挪不開腳。
她抱著書包有些瞌睡。
旁邊名叫小潔的女生撞了撞她的肩膀,“你是立華出來的啊,看過這個影片沒有?”
“什麼?”
陳蘿揉揉眼睛,沒太聽清。
對方嘀咕兩句,轉身找別人說話。
“A大了不起啊,拽什麼拽。”
小潔勾住另一個同伴的手,“這個影片看過沒,據說是立華的,玩的可刺激了……”
“什麼,讓我看看!”
陳蘿又睡過去。
旁邊兩個女生插著耳機看影片,臉上既震驚又興奮,還有一點點不得不顯出的鄙夷。
影片光線很暗,應該是晚上。
手機電筒的光直直照到昏暗的一角。
高壯的男生裸著上身,雙手反綁在樹。他身體有不少傷,最深的一道靠近脖子,既能看見皮和脂,又能看見骨和血。
綁得太緊,血液不暢。
男生待在茂密的深草叢中,被強光炙得睜不開眼。
繩子勒過的地方,呈現出可怕的深紫。
背對鏡頭的短髮女孩,默默用耳釘戳他。
彷彿沒有感情的機器。
“為了那個賤貨,什麼都肯幹……幾年前操逼的影片流出來,拿個替罪羊騙我。好不容易把人弄死,誰想到,正主竟然還好好活著。”王菡把D字母耳釘按到他眉骨,咬牙切齒,“喂,你當初跟那姓姚的不是好甜蜜,成雙成對,還送人家手鍊……你知道嗎?那蠢貨在七樓抱著欄杆都在叫你名字哎……”
“你知道我不會放過體育館那個女人,所以故意找個蠢貨當擋箭牌。”王菡把A耳釘按進他下巴,笑了下,“好狠哦。”
男生眼睫微顫。
肩膀垮下一截。
王菡湊近,把R和K的耳釘緩緩按進男生胸膛,“你處心積慮騙得我好慘……那個在體育館幹你的賤貨是不是叫這個名字?”
王菡掏出狗繩,勒住他脖頸,默默往男生手掌放入兩個字母耳釘——CL。
雖然隱約察覺許一暗對陳蘿不一樣。
但是兩人在學校很規矩,陳蘿又窮又自閉,王菡怎麼也想不到——當年推下樓的“眼中釘”根本是個贗品。
許一暗就是喜歡那個又窮又自閉的陳蘿。
陳蘿才是那個在體育館坐在他身上扭的人。
他藏得越深,王菡越恨。
憑什麼?
“現在為了她,竟然還要離開我!”
影片中短髮女生氣急敗壞,瘋狂拉扯男生的褲子。負責拍影片的人哀嚎一聲,奔上前拉住她,“你瘋了嗎!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登機廣播響起。
螢幕畫面黑掉,小潔急忙收起手機。
旁邊的同伴看到一半,快急死,“接下來呢?”
“攝影師罷工,誰知道。”
陳蘿迷糊醒來,拿好東西,跟著大家排隊。
登機口旁的VIP通道,高壯的男生乘坐輪椅,腿上打著石膏,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緩緩進入廊橋。
陳蘿像只睡不醒的小雞崽,頭一點一點,來到檢票口。機務人員反覆看了幾遍,提醒她是頭等艙。
女孩點頭,呆呆的。
對方無奈看她,引人進去。
頭等艙位置寬敞,手腳有餘地伸展。看她昏昏欲睡,空姐好心送來毯子。陳蘿從善如流坐下,伸手揉眼睛。
升上高三,她得了乾眼症。
本來有些好轉,最近卻越發厲害,怎麼擠眼睛都不會溼潤,簡直像是再也不會流淚。
她揉著揉著,終於揉出一點淚。
心頭剛升起一點寬慰。
小小的窗戶外,偌大的城市便下起了雨——無根的雨從天而降,啪沓啪沓墜落,爆炸的世界一片難言的涼薄。
她想,是城市在跟她告別。
於是貼過去靠著窗戶,慢慢呵氣,隨著水霧凝結,渾渾噩噩的大腦竟然也有了片刻清明。
旁邊的人伸手過來,輕輕碰她小指。
陳蘿遲鈍轉頭。
眸光還帶著涼涼的雨霧。
男生眉骨和下巴貼著紗布,唇破的,血痂很重,看到她琥珀色的眼睛卻還是微微揚起嘴角,聲音又沉又近,“我回來了。”
75.慢慢絞緊的斷髮
陳蘿看著面前的純淨水。
聲音木木的,“你也坐飛機?”
這算什麼問題?
“……對,我也坐。”許一暗挺下身子,從褲兜摸東西遞過來,“給,別揉了。”
他手裡的是紙巾和人造淚液。
陳蘿揩下額頭,嘴唇青白,臉冷成一塊冰。
連句哦都沒有。
“那次在補習班看到你滴眼藥水。”她不接,他就一直伸著手,“多運動慢慢會好。”
他有點固執。
她十分固執。
陳蘿只是盯著面前的純淨水,像是眼裡只有純淨水。
男生眼睛暗了一下,把東西放到兩人中間的隔板,默默插上耳機聽歌。
旁邊的人不說話。
陳蘿慢慢放鬆下來,看眼隔板上的東西,默默拿過,扭開人造淚液扒拉眼皮。眼睛難受得厲害,她不能總折磨自己。
冰涼的液體一進來,乾澀的眼睛重煥生機。她把東西還回去,縮排座位,像只認床的狗崽扭來扭去,終於扭到舒服的位置,這才閉上眼睛睡覺。
一睡就睡到目的地。
乘客三三兩兩起身,帶著各自的行李離開。許一暗看著又在揉眼睛的女孩,有些無奈,“我得等輪椅,你先走吧。”
陳蘿都站起來,喃喃重複道:“輪椅。”
“對,待會兒空乘會幫我。”
“輪椅?”
“受了點傷。”
陳蘿刻意迴避的目光瞬間凌厲,遲緩的身體從座位射出,疾步繞過來,啪一下蹲地上,擲地有聲,像根小炮仗。許一暗有點不適,他不習慣向人,特別是她展示傷口。但是看著陳蘿逆長的髮旋和緊咬的唇,心一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