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帝君是否很受眾仙愛戴?”
她怔了一怔,彷彿這個話題來得太過突然。
“我家丫頭很愛這個青玄帝君”,我解釋道,“我就想知道她有什麼好的?”
“青玄帝君執掌百獸之鄉的極西之地,以仁德著稱,是四方帝君中唯一的女性。”嫦娥像背書一樣說來。
我說:“那她有沒有特別惹人喜歡之處?”
她捏了玉兔的耳尖,慢悠悠地才道:“她是個極有性情的仙,又極誠懇而和善。”又歪頭看我,說:“和你有些相像。”
“這話我聽懂了,是誇我有性情、誠懇又和善。”我拊掌而樂。
“確是誇你。”她掩唇而笑。
“說起來,今年的蟠桃盛會,你也來麼?”我小心翼翼地期待。
“沒有什麼意思。”她興味缺然。
“持續九天呢,哪怕去一次也好?”我央求著。
“去不了呢。”她篤定了主意。
“為何去不了?”我不肯放棄。
“不想去。”她抱了玉兔在懷裡,兀自一下一下給兔子順毛,表示著這個話題的結束。
我仍不死心,幾日後再次提起這個話題。
“聽說西天佛界這次來的佛陀菩薩很多”,我眉飛色舞道,“他們還打算開一場論經壇會。”
她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你平日不也常讀佛經嗎?”我循循善誘道,“此回與菩薩們談談佛,不也很好?”
“打發時間罷了,尚不足以談佛。”她輕描淡寫地拒絕了。
我還是念念不忘。到時候在八方來客歡聚的氛圍中,她卻孤零零獨守空冷的月宮。這讓我怎麼忍心?跟麻姑嘗試新酒時,我便忍不住唉聲嘆氣,手上一杯又一杯地灌酒。
“酒入愁腸愁更愁”,她奪了我的酒杯,撇撇嘴,“你別糟蹋我的好酒了。有什麼心事,說。”
“我能有什麼心事,整日裡閒來閒去的。”我搖搖頭,有些暈。
“乖侄兒,你有什麼心事,姑姑會猜不著?”她看我的眼神,很有些銳利。
我簡單地給了她一個白眼。
“我看你這幾百年來,日日圍繞著月宮轉。怎麼著,月神終於嫌你煩了?”她這嘮叨的樣子,還真把自己當成“姑姑”了。
我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要說嫌,也是我先嫌你煩。”
“呦呵~你敢嫌我煩?我還沒嫌你臉、大、呢。”突然一雙毒手扯住我的兩腮,又拉又捏,疼得我眼前起霧。
“ge(姑)ge(姑)ra(饒)wing(命)”我選擇服軟。
“行了,交代吧。”她總算是撒了手。
“我保證,絕不會嫌姑姑煩。”我悻悻地揉著臉說。
“別油嘴滑舌,快老實交代。”她轉了轉手腕。
“……我知道月神向來不出門,可還是希望她能參加這次的蟠桃盛會,”我慢吞吞地說,“但她打定了主意不去。唉,你有沒有什麼法子?”
“說起來,月神自從凡間歸來,好幾千年了,從沒出過月宮。你這般要求,恐怕是強人所難。”她掐著手指,慢悠悠地道。
被她這麼一說,事情似乎顯得不太尋常,我迅速轉念:“難不成她有什麼不能離開月宮的理由?她為什麼去凡間,在凡間發生了什麼?是不是玉帝王母禁止她出宮?”
“那會子我還不在這裡,所以很多事情只是聽說。再者上面有意遮掩,因而並沒有人知道真相。”她這般神神秘秘,勾得我心焦不已:“不管你知道些什麼,快點說。”
她:“只是一些傳說,你別太當真。”
我:“囉嗦,快講。”
她:“上古之時,王母派月神下凡執行一項重大任務,不料任務的中途發生差池,還好有一位路過的上仙及時出手相助,才不至於造成大禍。”
我:“你這也叫故事?”
她:“畢竟太過久遠。不過有人說,月神的下凡,與人間十日當空的大亂有關。至於在那之前還是之後,就不得而知了。”
我:“在人間的傳說裡,十日當空是一個叫后羿的英雄解決的,而後羿與月神是夫妻。”
她:“人間的傳說也能信?”
我:“……”
我:“總之,月神是因過失而被禁足?”
她:“也不見得,傳說裡月神並沒有受到懲罰。”
我:“那你講這個故事有什麼用?”
她:“是你非要我講。”
我:“……如果我直接去問月神,你說她會告訴我嗎?”
她:“一件事成為秘密是有原因的,你覺得她會告訴你嗎?”
我:“……”
或許時機恰當之時,我會去問一問她。畢竟這幾百年來,她的故事,竟一點一滴也不曾向我透露。
☆、〇八 幼麟玉雕
眾仙翹首期待的蟠桃盛會如約而至。
宴會第一天,我跟麻姑坐在某個角落裡,一邊聽她吹噓這宴席上所有仙釀都出自她的手筆,一邊勾著脖子張望平日裡見不著的生面孔。
緊挨著玉帝和王母,是四方帝君的席位,一眼過去,我便認出了兩張臉,一張女人的臉(青玄帝君)和一張妖孽的臉(東華帝君)。不得不說,東華帝君這張臉,確實也只略輸嫦娥而已,然而身為一名男仙,未免精緻有餘,陽剛不足。
四位帝君的下席便是來自西天的佛陀和菩薩們,一個個金光寶象的,刺得人張不開眼。
再下席是冥府的來客,一男一女兩位判官倒都清秀可親。
然後是四海的龍王們。
最後才是天庭的諸位仙僚,其中夢神與司命照例在交頭接耳。不過小小散仙的我卻不能列席其中。
王母道一聲開席,接下來便是整日的歌舞昇平,飲酒作樂。起頭是仙子們獻舞。仙樂盈耳,好比清泉碎空谷,仙姿悅目,恰似流霞漾九天。我尤愛織女最後的獨舞,舞步之妙,在婉約柔美之中,又盡顯飄逸瀟灑。
隨後是百花獻禮。然後是百鳥獻聲。在鶯歌燕語之中,眾人已入微醺之境,人流往來,不復原來的席次分明。
我趁機捉住冥府判官中的一位,右判崔珺。央她給我一株只生在忘川之畔的彼岸花。我想冥界的彼岸花有千萬株,給我一株也無妨。
她卻精明得很,只說:“說來我也有一件小事要勞煩仙子。”
我道:“好說好說,咱們公平交易。”
她附耳過來,低聲說出她的“小事”。我目瞪口呆:“這……我恐怕做不到。”
“此事並不難辦,仙子不妨考慮一下。我會備好彼岸花,隨時恭候。”說得可真輕鬆。
我思考良久,只吐出一句:“我什麼也不能保證。”
她神秘一笑,飄然而去。我只能看著她的背影默默腹誹:“小氣鬼。”
一心掛念著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