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屋內散發出的水果香氣不同,從屋外飄進來的那陣香氣聞上去,比夏日裡盛開到最茂盛花朵的花香還要濃郁。
隨著那人的臨近,濃到悶人的香氣讓譚秋齡聞來有些沖鼻子。
走進來的男人有一副打得溜直的背,身材瘦削,一頭烏黑短髮,劉海三七分梳,髮油梳理在頭髮上,打扮得錚亮,每一根頭髮都緊貼頭皮,整張臉好似也抹了油,臉上泛起油光。
高挺的鼻樑上架了一副銀框眼鏡,眼鏡鏈條從鏡腿垂落至胸前西裝馬甲放白色絲巾的四方形口袋。
譚秋齡看這男人的衣著打扮實在是奇異,他裡頭穿了一件白襯衣,外面套了一件灰格子馬甲,與馬甲同色的西褲整齊順滑,腳下的黑皮鞋塵埃不沾。
這樣一副打扮在譚秋齡的眼中是個異類,欣賞不來,卻不知這是近來留學西洋回國的人,最時興的打扮。
全鎮就莊府這位大少爺莊無意去了西洋留學,歸來有小半個月有餘了,與他同回來的,還有一個金髮碧眼的洋妞。
洋妞用蹩腳的中文,自我介紹說是莊無意的未婚妻。
回來的那一日,莊府門前聚了許多閒來無事,前來看洋妞的大老爺們,都為看個稀奇。
莊夫人以兩人將來的後代血統不是純正的漢族,再者洋妞長了一雙藍眼睛,與妖怪無異,不同意莊無意娶洋妞,堅決反對。
接受了西方教育的莊無意執意要娶洋妞,兩人互不相讓,僵持了好幾個日子。
這時莊無意來見莊夫人,無非就是肯低頭讓步了,不想與莊夫人僵持下去,想要與莊夫人協商暫不提婚事,但要莊夫人許諾能讓未婚妻安穩的在莊府住下,不再派人前來騷擾調戲未婚妻了,其二是手中餘錢不多,前來找當家作主的莊夫人要些銀子來花。
莊無意是莊家長子,又是莊老爺子莊康的老來得子,他銜著金湯匙長大,一向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慣了,連當初去西洋留學,都帶了兩個家丁去陪讀,日常照料飲食起居。
莊無意從小就知道什麼是富人,什麼是窮人,素來對不與自己是同一類人的人打不上眼。
又因為性格原因,在生人面前,少言少語。
莊無意進門後,知道屋內除了莊夫人,還有兩個丫鬟,有一個是進來通稟的春兒,另一個,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就沒朝譚秋齡看去。
家中的丫鬟,他多看她們一眼,都嫌是貶低了自己的身份。
一身西洋裝扮的莊無意朝莊夫人鞠躬,問候道:“母親大人。”
莊夫人見一向高傲的莊無意肯來見自己了,眉眼流路出笑意,向站在身旁的春兒說道:“給大少爺倒一杯涼茶,外面天這樣熱,一路走來怕是熱著了。”
一說涼茶,譚秋齡想到莊夫人讓小鳳給自己倒的涼茶,都沒有倒來,相比看不出臉上有汗水的莊無意,自己這前後背都打溼了,出了一身重汗,更是需要這涼茶潤嗓消熱。
“是,我這就給大少爺倒一杯涼茶來。”春兒執手挽過茶壺的壺耳,就要倒涼茶。
譚秋齡喉嚨滾動,盯著那不屬於自己的涼茶從壺裡倒出來。
莊無意喝不慣有一股中藥味的涼茶,加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狐媚子春兒眼波流轉,眉目嫵情,倒個涼茶也不安分,拿壺耳的手指刻意挑弄胸前敞開的薄衫,洩出春光。
這樣不知廉恥的丫鬟,也配給自己倒水喝?!
“我不渴,不喝。”
莊無意一臉冰涼,拒絕了。
莊無意不喝,譚秋齡瞅著都倒出了半杯的涼茶,吞嚥了好幾次喉嚨,這大少爺不喝,她是伸長了脖子想要喝。
“今天找母親大人,是想與母親大人商量一件事……”說到一半,好顏面的莊無意停頓了片刻,眼神下垂,望著地上鋪的金磚,“在我與母親大人商量事情前,能否請母親大人讓屋裡的丫鬟們迴避?”
莊夫人欣然答應,指了春兒去廚房端黃豆糕,然後對譚秋齡說道:“秋丫頭,回去吧,好好伺候二少爺,肚子有了訊息,少不了對你的賞賜。”
聽見說那另一名丫鬟是莊十越院裡的人,還提到了肚子有訊息的話,莊無意向譚秋齡看去。
譚秋齡錯開了看過來的視線,看向莊夫人,聲音暗啞:“我十分的口渴,求夫人賞杯涼茶喝,”
從這裡回莊十越住的院子,還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小鳳有去無回,沒拿鞋子回來,譚秋齡就不指望鞋子了,她就唸想著喝口水,否則自己非得給渴死在路上不可。
“秋丫頭想喝水早說嘛,你這話說的,像是誰苛待了你一樣。”莊夫人對春兒擺了一個手勢。
春兒不甘不願,把倒了半杯的涼茶端給了譚秋齡。
雖然沒有斟滿,但這半杯水對於聲音都渴變了的譚秋齡如同是王母娘娘賜的仙路。
她感激,雙手接過,迫不及待仰頭一口飲盡。
半杯水讓她給喝出了黃牛飲水的豪邁,絲毫沒有作為一個女兒家的姿態。
“謝謝夫人的涼茶,我這就回去了。”譚秋齡放下茶杯,對莊夫人道了謝,又意識到這屋裡還站了一個莊無意。
為了不被說是小山村裡來的野丫頭沒教養,譚秋齡畢恭畢敬的對莊無意說道:“大少爺,我告退了。”
這在春兒看來,特地向莊無意打招呼說離開的譚秋齡就是一個小騷賤人!瞧那姿態,不是勾引大少爺是在做什麼?
莊無思沒有迴應譚秋齡,眼鏡鏡片上折射出一片光。
他是不口渴的,但在譚秋齡走出去後,喉嚨奇異地癢了起來。
春兒是明著騷,那丫頭是暗著騷,莊無意一眼就注意到她的胸前凸起了兩個小點。
顯然,她沒穿肚兜。
她的臉沒有給莊無意留下印象,但莊無意牢牢記住了她胸前凸起的兩個小點,像藏了兩粒六月的櫻桃在裡面,碩大多汁,不禁想要探入裡面採擷。
起了這樣的想法,莊無意都想打自己一巴掌了,自問道:她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她就是一個伺候我那傻子弟弟的卑賤女婢,這樣低賤的她,配我去想嗎?
不配,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