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沉默地盯著手裡的苦艾,感覺自己沒法反駁,但明明事情並不是陸洋說的那樣的。
杜聿柏讀很多藝術作品,裡面偉大的愛情總是發生在相差極大的階級之間。他的共鳴不強,但還是有幾分浪漫情懷,對這種慘烈的愛展現出禮節性的嚮往。後來他又去看這些美麗悲劇,只覺得自己像變了一個人,完完全全反了個態度。
那段時間總是不安寧,患得患失的,只有看著陳昭在自己面前才安心。最好他的小人真的是小小一個,能用袋子裝著到處走,一步都離不開自己。
他是動心了。
他去參加歐洲電影節,特意去找了一趟華清安,認認真真地談了這碼子感情事。華清安沒說分手,但微笑著說,我不介意等我回國後,我們是開放關係。杜聿柏沉默了片刻,理智上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他本身就有意籠絡華家,然而情感上他介懷陳昭憑什麼要處在這樣一個地位。
回國後他刻意把那隻手錶放在陳昭找得見的地方,等著他開口來問。結果他又退縮回那條一開始劃好的線後面,戰戰兢兢的同時堅定地把杜聿柏拒之門外。
那種感覺就像是陳昭在自己心裡起了一棟房子,小但溫暖,完全就是自己關於“家”與“愛”的概念。又或者說,陳昭本身的存在就是他的家,他的愛。這棟房子讓他安心,存在在心裡就是一種穩固感。
這棟房子裡到處都是自己的痕跡,鑰匙也在身上,傢俱裝修也都是兩個人一起修建積累起來的。杜聿柏滿以為可以名正言順地搬進去,成為房子的另一個主人的的時候,陳昭卻會疑惑地關上門,說:“可是這是我的房子啊。”
他沒法子,又怕觸了小傢伙岌岌可危的倔強,只能模模糊糊地就這這樣的關係處著。
陳昭比他足足小了一輪,加上杜聿柏又是早慧而城府的人,怎麼看都覺得陳昭是個小孩,捨不得放手,給他規劃好了一切,加之自己保駕護航,就等他照著這條路上走,後半輩子一點苦頭都別吃。
送他去冰島的抉擇做得困難,畢竟離了演藝圈,便沒了自己這處庇廕,要自己磕磕碰碰的。杜聿柏都已經將自己的偽信換進陳昭的包裡,最終離開房間之際還是沒忍心這般,還是將原本的推薦書還給了他。
結果他沒去,還選擇了跟自己一起走演藝路。
那便更要加緊做資本的速度,恰逢自己離了勵達,華清安又回國。杜聿森注意得到他的動作,老爺子也有意在兄弟之間提人交權,天天忙得不可開交。
陸洋喊他去金工坊談事情的時候,確實不知道陳昭也在場,也不知道華清安跟他說了什麼。只是他抱了一種攜妻與友的心態,倒真沒察覺到陳昭的不對勁。
沒想到掛在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掉下來了。
實際上他一直都隱約感覺得到頂上劍的存在,只是錯誤地理解成了陳昭不喜歡他了,或者是陳昭雖然喜歡他,但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只是想停在包養關係上。
有些事情都是緩慢地發生的:他不再晨起的時候安撫自己了,不再跟自己爭吵演藝的問題了,也不再帶著吃的來片場看自己了……杜聿柏曾經認為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即使心裡難受,但勸告自己一段成功而成熟的愛情應該是堅定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
因此他從來沒去理會過報紙上面的那些花邊新聞,畢竟在他看來,如果這種東西就要挑起雙方的質疑與不安,那未免也太過脆弱了。
杜聿柏一直沒有意識到這種想法是完全紙上談兵的,因為當陳昭與徐詠涵在片場互動花絮流出來以後,他明顯做出了完全相反的行為。處於愛情之中的人是盲目而排他,兼具著幼稚與衝動,無論在哪個年齡都一樣。
可惜他發現得有些晚,直到陳昭真的跑了,才開始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的雙重標準行為。葉聿芊那時候搖著頭,嘆氣:“哥,你其實一直都只是仗著他愛你,維持一種所謂的體面與成熟罷了。”
“陳昭實際上也是一個極度需要安全感,但是又不願意開口的人。只是他跟你的區別在於,他笨一些,所以遇到你這樣精明地反過來索取的人,就像農夫與蛇的故事。”
“如果你還沒有做好準備,那何必把他找回來呢?我之前提過,如果你喜歡他就跟他明說,可是哥,你總是告訴我,你還沒有準備好,還沒到時候。他……沒有義務一定要等你,要教你怎麼去愛一個人吧。”
“什麼信任啊,什麼扶持啊,說是這麼說的。可是你們倆真的沒一點點這種東西,既不相信對方又不相信自己,可是你自己問問自己,你們是不是還有愛得死去活來的?”
陳昭剛走的那段時間,他去問了很多次作為摯友的妹妹。葉聿芊明顯是知道陳昭去向,但是她是非分明得很,死活都不肯告訴自己這個不地道的哥哥一點資訊。
但是她說的沒錯,杜聿柏患得患失懷疑著陳昭對自己的感情,連帶著他也不敢再進一步,有了感情的人總是容易覺得自己在對方面前一無所是的。
他問自己,能不能接受為了小傢伙連戲都不演永遠轉幕後;能不能為了他犧牲;能不能跟他一塊去勞教,然後被人叫兔兒,接著還要蹲監獄;能不能跟他一起殉情?
杜聿柏坐在薊京電影學院旁邊的公寓裡靜靜地想了一個下午,那個答案呼之欲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陳昭或許根本不在意這些,突然他就洩了氣,不敢去觸碰那個連著下面的龐然大物的冰山角。
最後在整理書房的時候,他洩憤一樣地拉開屬於陳昭的那個秘密抽屜,結果發現裡面竟然有沒帶走的劇本,恰好是的。
他一直知道陳昭有給人物做厚厚的筆記甚至自己編一個小傳的習慣,偶爾小傢伙也會主動拿過來給自己看,和自己討論。不過這部電影的倒是一點影子都沒有,完全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開啟那個檔案袋後,他知道為什麼陳昭把它們留了下來。裡面不是寫滿字的筆記本,也不是批註做得到處都是的臺本,而是一張張的畫像,全都是自己。生活裡的,電影上的,雜誌中的,西裝革履微笑著的,戴著眼鏡在講臺上的,穿著家居服賴床熟睡的……
最末的一張是照著劇本里描述的造型畫的,背面的鉛筆跡已經被蹭得模糊:
帶我離開吧。老師。
杜聿柏心裡的冰山與洋流一瞬間全都化作子虛烏有。他突然想起什麼事情,急切地放下手裡的東西,出門衝下樓取了車,用最快的速度開回杜家。
還好趕上了,從葉聿芊手裡救下自己因為賭氣要燒掉幾張陳昭畫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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