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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8章:潛入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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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終於,鈴聲又‘鐺鐺鐺’敲了六下,學校放學了。

老師和學生一個個如同蜂窩裡竄出來的小蜂子,在如此陣勢下,未羊不得不重又隱起身來。他眼巴巴瞧著一個個學生嘻嘻哈哈地背起書包,站成長長的隊形,唱起嘹亮的小曲,蹦躂蹦躂地往校外躥去。

而此時的未羊正不捨得回去呢。

未羊趁同學們漸漸的走完,適才敢湊近教室去一探究竟。

但,教室的門使他意想不到地鎖著,因而他也便只能‘吭哧吭哧’地爬上外面窗臺,從窗玻璃處往裡窺探去。

所謂窺探緊緊只是簡單地瞄瞄而已。

僅此而已。

如此這般,一連好多天他都回家晚了。他母親總是不解地比畫著問他何故,而他又總是比畫不出個所以然。

因此,直到有一天,那大概是個稀鬆平常的小意外。

他並未回家甚晚,而只是乾脆忘了回家吃飯這麼回事。

事實上,那天他做了個膽大決定,那便是破窗而入。當然,他曾經破門而入過,是自家大門。而此次換作窗子,也實在算不得破窗而入,他只不過發現高年級班的窗戶未關嚴,而他正是趁了那個機會,輕而易舉地越入室內。

未羊初次做了如此他自認為只是好奇地瞧一下的事;但他從未偷拿一支筆,甚或一塊橡皮擦之類的小玩意,再說他母親也時常教育他不準偷拿別人家東西,而他學得也馬馬虎虎;儘管他太想將那些東西據為己有,但那些東西一個也非他之物;因此他不曾動過一分一毫。

未羊深諳此理,他記得母親曾多次跟他比畫的手勢說:往外伸手去抓一個不是自己的東西,是萬萬使不得的。

可是最終相當不幸,他無疑被同學當賊給發現了。那同學便好心上報給學校看大門的保安人員。保安人員無疑便將他當小偷一樣捉住,將頭摁倒在地。他束手就擒地爬倒在地,眼睛斜瞅桌腿,嘴角深深吃進土裡。

事實上,未羊生平第一次被陌生人如此姿勢摁倒在地,使他動彈不得;他覺得一肚子裡滿是委屈,且自尊心大受傷害;他大哭大吼,抓腿蹬地。但又有何用,學校之大,相較於喇叭,他的呼喚聲毫無作用;更無人出手相救,因為無人好心拯救一個小偷的靈魂,除非此人樂善好施。

事實上,在未羊所生的年代對付一個小偷,大家幾乎都是樂此不疲,樂得相當有一比;他被毫不客氣地摁在地上,僅供大夥兒取笑、玩樂。

大家有的說:“用書卷著打解饞。”

有的說:“用掃把省事。”

有的說:“最好用教鞭長教訓。”

於是,無論以何等方式,接著就是噼裡啪啦,往頭上,往屁股上,往腿上,腳脖子上......

最後,還有的邊說邊跑去別處班裡找抬水棍,嘴裡自鳴得意地吼道,“教他嚐嚐我抬水棍的滋味兒!”哈哈哈!隨即,揚長而去。

這無疑就像‘警察’抓了小偷,‘審判官’起鬨審判,‘執行官’玩樂執行。

如此這般,大家既娛又樂地娛樂了半晌,回頭卻不見‘小偷’理應的燒香拜佛、苦苦求饒意願,而只是看到‘小偷’一個勁兒地哀嚎大哭,聲嘶力竭,且鼻淚齊下。好像誓死不屈地捍衛著某種性質的權利。

於是,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至他母親耳朵裡。他母親馬不停蹄地追到學校來,從學校看大門人手裡一把奪過兒子,緊緊摟入懷中,同時,伴隨著如雷貫耳的吼聲。

“我兒子偷你搶你啦?偷了啥搶了啥?你們倒是評評理!你們為啥打我兒......我娃不是小偷!他不是小偷!他怎麼可能是......我比你們誰都清楚,我知道他是無辜的。他耳朵聽不見聲音,嘴說不出話,他並不像你們所謂的正常人;他若要是能會聽、能會說,他比你們誰都聰明!他是個懂事孩子。他不可能去偷你們東西,他只是想上學,他想上學;他如今長那麼大了連一天學都沒上過哩!我想他是要讀書,他要像你們一樣正常在學校好好讀書,好好學習......”

大家的耳朵都完好無損能聽到話,大家聽到後無不覺著面紅耳赤,大家皆垂頭不語,大家一個借一個可憐的身影,擋著自己的不敢為人知的面子,悄悄然散開、散遠......事實上,未羊對母親的話聞所未聞,對自己的所遭所遇,默不作聲,垂頭喪氣。

母親一手拉未羊,快他一步搶在前面。她挺胸抬頭,眼淚紅腫了眼眶,另隻手時不時抹一下眼睛,幾乎一口氣衝回了家;她把未羊往家裡一丟,隨即將門鎖死,轉身一溜煙就不知所蹤了。

未羊深知母親照例將門鎖死了,而他再也沒有任何反抗情緒;他像貓一樣乖乖蜷縮在院落裡。他沒有端他的小馬凳,幾乎心情全無地支著身子,一手倚牆,一手插兜。遠遠瞧去,他長長的頭髮近乎荒蕪了似地蓋住耳朵,哭紅的雙眼破壞了睡眼惺忪的容樣。他軍人的西衫上本有五星金屬徽章,但不知何時何故已然被泥土弄髒,他不忘摳一摳上頭的泥屑,因為頭皮使他微微發癢;他一臉的疲倦揮之不去,且絲毫不嚴肅地站著,活像剛被開除了的不良學生。

再瞧瞧他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大腳趾,他還像個學生模樣麼?不過,他也挺自覺,防止著涼似地自動往回縮一縮;他瞅著腳下乾癟的泥土,泥土上是無事閒散的螞蟻,還有為數不多的幾棵雜草。繼而,又彷彿陷入了斷難猜透的沉思。

事實上,在那兩天他只要一陷入沉思,腦海裡便無不回憶起他現在看來依然近乎完美的夢:他又重溫著那個陽光和煦的下午。他找到一堆被踩得結結實實的稗草,便在一顆快禿頭的白楊樹下歇腳,他腳下是一團團稗草。他兩條腿併攏齊至胸,他的書包就放至於膝蓋頂上,他把手當枕頭隨即就循入夢境。

他和童樂一塊兒跳著格子,他和麥草垛男孩不打不相識地交了朋友,他有個和他們一樣漂亮的新書包;那臭氣熏天的後操場,那一排排參天的洋槐樹,可愛的跳皮筋女孩,以及那神奇詭異的洞穴,火柴,火把,和洞內所發生的奇聞異見......

他多想就那麼一直沉睡在那個夢裡,永遠也不醒來。他在那個世界裡是個正常孩子,他不再受大人小孩嘲弄。他有的是書包,有的是課本,有的是鉛筆,他有的是同學朋友。他過活得照樣愜意,照樣開心。

而在這個世界裡,只要他一睜開眼,眼前的一切無不使他心煩意亂,有時他甚至連自己都不喜歡。他有時會莫名產生一股乖戾感,彷彿世界欠他什麼,而他總是想抓住點什麼,但總是抓之不住,總是徒勞無益,總是到了最終都以落空而告終。事實上,他小而又小的心臟已經累得夠嗆,他需要休眠。終於,他還是抵不過一絲睏意的襲擊。他眯著眼,暈乎乎地闖進屋內,卸下他沉甸甸的書包,極其省事地拖著鞋,一副有氣無力的死樣子,彷彿受傷的螞蚱弱弱一跳,半爬在炕沿邊上,兩腿耷拉在炕洞門上,頭彷彿又被學校看門人摁在地上吃土一樣,深埋在柔軟的被窩裡。此時屋裡的窗玻璃上困了幾隻落難的蒼蠅,試了多次均未能如願逃離;而我們的未羊此時便如此面朝大地,與這個世界相安無事地睡著了。

未羊母親徒步行半小時有餘,她來至未家村邊陲的一小戶人家裡。此時,她眼前一個不大的小門樓,門樓頂上蓋滿厚厚一層土,土上長滿鬂草、薔薇,和年久積沉的青苔;大門一經風吹日曬,如今業已蒼老發白,彷彿兩扇上好的乾柴火,門栓鏽跡斑斑,門檻被腳踩成月牙兒的西瓜形狀;瞧得出來,那麼多年以來,並非未羊母親一人來此作訪。

未羊母親輕擊門扉,顯得極其小心翼翼,擔怕將破舊的門板敲裂似的。但半天無人應聲。她再次輕擊,事實上像她如此低聲下氣擊門,連自己是否聽得清也未可知。但無論如何,她堅持耐心敲擊。終於,敲擊聲被院內的土狗警覺到了。土狗‘旺旺旺’不停地叫喚起來,狗將屋裡的主人叫醒來。

當她做賊心虛似地從門縫裡窺望過去時,屋裡的門簾端地被一隻手輕掀起來;此時,一個年紀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中年婦女踱步而出;她頭髮團團盤起至頭頂,面容姣好,手指蒼老而泛黃,但相當利落地給未羊母親開了門;倆人一見如故,霎時間一個比一個客氣起來。

“未羊他媽,大老遠的,你來做啥呀?”婦女笑著說。

“真是麻煩你跑出來一趟了!”未羊母親陪笑道。

“門是開著來的,沒人栓起;”婦女客氣地解釋道,“我方才還瞧著沒人進來哩;豈料,這傻狗就叫得個沒心沒肺。於是,我便出來了;我想這下肯定是有人咯;當然,你說麻煩的話,我想你一定是見外了。”

“瞧你說的,我就是麻煩到你啦。”未羊母親說。

婦女接著刻意地笑了兩笑,說,“沒事兒!你這就客氣啦!畢竟我倆姷娌同一個村,瞧你還說那話。”

“好久沒來串你家門,瞧你臉上氣色端正多了。”未羊母親殷勤地道;同時陪著婦女也笑了兩笑,笑罷隨即又說,“瞧他娘娘,看起來真是越活越年輕咧!”

“哪兒的話!我看你臉上的氣色還端正哩!怕不是在陝西煤礦上待過幾個月吧!”婦女一出此言,緊接著又不忘圓了回去,她巧說道,“剛跟你丟了個笑話,可別當真嘍!”

未羊母親含笑道,“他娘娘還真會丟笑話!”。

如此這般,未羊母親和婦女一見面便相互客氣地停不下來;互相拉了半天家常,再寒暄一陣子,適才消停下來。

未羊母親開門見山道,“未羊他叔在不在家?”

“唔!他一大早上出去就再沒回來,我琢磨著中午自己應該是在學校做飯吃了;不過,現在幾點來著?”婦女恬然地道。

“大概五點的樣子。”未羊母親答道。

“他叔平時六點左右回來,預計現在也差不多快回來了;卻說他娘娘,你盤算著等他叔有何事?能方便跟我講嗎?”

“其實——也——也沒啥事,”未羊母親吞吞吐吐道,“我就是想,我想我那小兒子未羊,我就想問問他叔能不能在村上學校填個名額啥的。”

“呃!那恐怕不行!”婦女道,“最起碼,未羊他不會言語呀!這點你不是不知道!你倒是想想看,倘若他去了學校,不聽老師話,胡作非為恐怕不好吧!更何況他又聽不到老師所講的課程,連跟人正常同學交流都是個困難事......總之,我認為怕是不大好。”

“他娘娘你分析地對,我也不曉得如何才是好!”未羊母親說著嘆了口氣。

“是啊!未羊這孩子還真教人發大愁!我一聽也替你頭疼來著。”

未羊母親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道,“卻說一輩子長啦啦的,也不知道以後——以後他長大了可該咋辦咧?”

到了下午六點後,天空淨朗朗的。此時,北方的秋已涼了,天空一如往年,無償將天高氣爽之感饋贈於未家村人。

未校長一如既往推門入內;他遠遠就瞅見未羊母親正端坐於屋簷下的凳子上。於是,他邊逗著朝他搖尾巴的土狗,邊語氣爽朗地道,“喲!他娘娘啥時候來的?”

未羊母親一見到未校長,隨即就從凳子上直起身來,滿面春風地道,“你好他叔,剛來不多久。”

“他娘娘猛然間這麼一來,沒啥事麼?”未校打趣道,說著進入屋內脫下外套掛於衣架,隨即準備倒茶水喝。

“為她那小兒未羊的事來著。”校長太太見未羊母親如此客氣,便代她直說道。

“未羊?”未校長略一沉吟,繼續道,“他不會言語麼?有何事?”

“他娘娘期盼著未羊上學,你琢磨一下,到底行不行?”

“這恐怕不行!”未校長不無詫異地道,“未羊又不像我們這種正常人,他不會說話是

沒法跟人溝通交流的。”

“嗬!我就說麼,”校長太太理所當然道,“未羊不能上學,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在

家好好教他認字;教點道理,總比誤打誤撞著跑去學校好多!”

“是誰突然起了這念頭?”未校長突然問。事實上,未校長本想知道究竟是未羊母親

的想法還是未羊個人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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