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大病多年的人。韓子川回頭瞧一眼逐漸遙遠的韓家老宅,這座屹立了百年的華麗老宅,如今他真正的要離開,還有這座代表了威嚴的老宅的主人,他們可能一生都不復相見了吧。
車開得遠了,韓辰卻忽然猛咳起來,韓子川在一旁替他拍背舒緩,韓辰臉色灰白,猝不及防的可出血絲。
韓家這場動盪的權利變化,最後以那樣平靜卻又悽然的結局結束。那一年後來,韓潛似乎將整軍火生意運輸的重心轉移到香港,有些知道內情的人心裡明白這個舉動正對的是誰。杜容也步步為退,倒是出乎意料的包容大方。
之後三年下來,韓潛愈發如同他的父親和爺爺,一改激進的作風,倒是逐漸像一個穩坐大權多年的老爺子一般。老一輩說的,吃一塹長一智這個說法,即使是放到今天這樣樹大根深的韓家,也同樣受用。韓潛明白過來,改革這樣的事情,急不來。如何穩穩當當的執行這個大家族才是正當的事情。
這第四年歲暮天寒的時候,韓家的主母簡舒給韓家誕下一個大胖兒子,各路世家都去恭賀道喜的時候,韓子川聽了這訊息,和自己母親聊了幾句。韓子川母親自然不知道韓辰韓潛兩兄弟間的關係,便說早上去看韓辰的時候告訴了他,韓子川一聽,立即跑去瞧韓辰。
一進韓辰的屋子,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韓子川走過去瞧,韓辰半靠在床上,臉色蒼白隱隱可以看到臉上細細的青色血管。大概真是病來如山倒,韓辰這一病四年,從到這裡來拖拖拉拉一直沒見大好轉。他又沉默,四年都不見與人說過一句話,韓子川叫來心理醫生看,也沒有作用。
他瞧著韓辰木然的看著床榻,本來以為知道韓潛又孩子的訊息後情緒會失控,可現在看來,並沒有什麼變化。
韓子川坐在床邊看了韓辰一會兒,又是日復一日的給他講了些無趣的笑話,然後韓子川起身走到書桌後,推開窗戶,一邊說著:“小辰,偶爾還是應該透透氣。”
自然沒有人迴應他,一陣涼風帶著細雪捲進來。韓子川回過身,卻忽然瞧見書桌上韓辰平日偶爾會寫的毛筆字,是今天新上的墨跡。
那上面寫著——
人死如燈滅。
韓子川忽然覺得咽喉發苦,這位韓家二爺,從來到這邊起,一向肆意風流,沒心沒肺。卻因為這單單幾個字,紅了眼眶。
韓子川走到韓辰身邊,聲音有些哽咽,幾次張口才說出來:“小辰,你好好養病,都四年了,大哥今年……興許回來看你的。”
說到後面,是自己都不確定的低下聲去。
“哥哥的孩子像他?”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的韓辰,卻忽然說話了。韓子川又驚又喜,卻因這個問題遲遲答不上來。
韓辰側過頭看他,韓子川半晌才點點頭:“像吧。”
韓辰靠在床頭,側頭看著窗外紛紛的小雪,眼裡似乎有氤氳的淚水,又像是一晃眼看錯的亮光:“可惜……”
可惜什麼……
韓子川不敢問出口。
可惜,我看不到了。
第三十六章 得顧平生,平生無憾
這天下午,保姆抱著孩子在花園曬難得出來的冬日暖陽,韓潛路過瞧見了,保姆趕緊上前:“先生。”
韓潛看著襁褓裡胖乎乎的孩子,皺眉問道:“他母親呢?”
“太太。”保姆想了想,似乎有些為難:“太太昨天晚上就走了,說是……去美國了。”
韓潛表情不太好,知道這位家主有些不悅,保姆趕緊想著法子岔開話題:“先生您看,少爺瞧見你就不哭了。”
韓潛這才仔看,這孩子眼角旁果然還掛著淚珠,肉呼呼的鼻頭還有些微紅。只是此刻睜著大眼睛瞧韓潛,樣子虎頭虎腦的惹人愛。韓潛看著這嬰兒掛著淚珠瞧自己的樣子,這位黑道教父忽然就出了神,彷彿無息歲月劃過,他忽然想起多少年前他那個漂亮得像瓷娃娃的弟弟,也是嬌嫩的倒在地上哭,最後掛著淚珠愣愣的瞧自己。
韓潛快到三十了,大概是年齡逐漸上去,又加上家裡多了個孩子,他總是難免長長想到他那個四年未見的弟弟。韓辰走後,韓潛從未聽過韓辰的訊息,曾經有人委婉的跟韓潛提過,說:“那裡天氣那麼涼,三爺那個身子,怎麼習慣哦。”
想起這個,中午用餐時,韓潛才問起老管家:“韓辰他們在俄羅斯那邊近況如何?”
給韓潛添完茶,老管家一沉不變的蒼老猶如古鐘的聲音響起:“倒是沒有出什麼狀況,二爺近來也一直很安分,只是三爺……身體不大好。”
韓潛點點頭,嚐了一口今年新出的君山銀針:“韓辰的身體一向弱,韓子川沒給他請心理醫生嗎?”
老管家在身後的繼續說道:“先生,三爺病了四年了,不是原先的孤獨症。聽二爺那邊來的人說,身體不大好了,一年不如一年,看上去……”
韓潛怔住,一時間忘了問其他的,只是隨著管家的話說:“看上去怎麼了?”
“那邊的醫生說,看上去怕是福壽將盡。”
那幅出自明朝晚期,說是皇家用過的,韓家祖輩買下來傳過來的青瓷茶具,就這樣在老管家短短一句話後,被摔到地上,一地碎片。
韓潛說:“讓阿城他們去機場候著。”
這位威懾整個東南亞黑道的教父聲音裡帶的顫抖,讓人難以相信。
韓潛說要去俄羅斯邊境,當天深夜就到了。他到韓子川他們住宅的時候,那邊的傭人也是眼尖的,韓潛只帶了寥寥幾個人,他們一瞧見韓潛的相貌,也隱隱猜到,趕緊上千迎接。韓潛不等見韓子川問情況,徑直讓人帶路去韓辰的臥房。
韓潛一進門就聞到濃郁的中藥味,他敲過去,屋裡的窗戶開著,窗戶下趴著一個人。韓辰背對窗戶,趴在書桌上,眼睛還閉著,像是睡著了。外面還在下小雪,韓辰頭上還有未化去的細雪。
韓辰瘦了許多,比起四年前,看上去明顯消瘦太多。
幾個手下和下人停在門外,錢正邦替韓潛關上門。韓潛走上前,步伐極輕。他走上前,瞧著自己這個四年未見的弟弟。
韓潛彎下腰,親了親對方光潔的額頭:“小辰。”
韓辰睜開眼睛,還迷迷糊糊的,瞧見韓潛近在眼前的臉。他愣了許久,他沉默著,韓潛就靜靜的靠著他,過了許久,韓辰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漂亮:“哥哥,你來接我了。”
伸手抹掉韓辰臉上的淚水,韓潛點點頭。
他想起那一年抱著被綁架後的韓辰,那時候的痛,傷筋錯骨,百苦難嚥。可如今,他將人抱在懷裡,卻覺得心上細細密密,雖不致命,卻像是慢慢連呼吸都桎梏。他將懷裡這個弟弟,拋棄了四年,他震怒韓辰的背叛,這些發配邊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