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親近。
這對他來說,很殘忍。
茶茶越過男人冷硬的身軀,她小跑到地勢稍微高一點的地方,伸長脖子,仰臉往天上看。
她哇了兩聲,站在大石頭上,跳起來跟於故揮了揮手,放大聲音,“你快上來!這裡視野好!”
於故朝她走了過去,茶茶拽著他的胳膊往外邊捎了捎,然後用手指了指星空,“你看,那是蛇夫座星星。”
於故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很配合她,“看見了。”
於故收回目光,微微側過眼,神情專注望著她,他覺得她眼睛裡的星星,比天上的更好看。
茶茶帶來了哥哥的相機,她不太會用,引數、曝光度和延遲秒數都是於故幫她調的。
兩個人坐在大石頭上,肩抵著肩。
茶茶拍到幾張滿意的照片,忍不住出聲問:“你怎麼什麼都會呀?”
於故淡淡笑了聲:“因為無聊。”
他對一樣事物的新鮮感專注度永遠不會超過一個月,學會某樣技能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於故喜新厭舊的毛病嚴重,能他幾年如一日心思不變的就只有她。
看過星空,已經是凌晨三點多。
於故把自己的黑色外套搭在她身上,說話輕輕柔柔,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詢問道:“要不要回去睡了?”
茶茶打了個哈欠,站起來伸直懶腰,“好。”
兩人往回走,於故好像沒再打算陪著她睡,朝著自己的帳篷走過去,茶茶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角。
於故問:“怎麼了?”
茶茶說:“你不跟我……一起了嗎?”
於故恍然大悟,說道:“是我不好,我以為你已經不害怕了。”
茶茶小聲說:“怕蛇是本能,睡醒了也還是會害怕的。”
於故眼睛彎了彎,清淺的笑容天真無害,好像一點心機都沒有,他摸了摸茶茶的頭,“好,那我保護你。”
合住一個帳篷在露營活動中屢見不鮮。
所以他們兩個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只除了一個人——沈執。
沈執又是一夜未睡,眼睛疼得快要睜不開,腦袋很沉,頭暈目脹,氣色不佳,天還沒亮他就出了帳篷,坐在臺階上望著天空發呆。
沈執今天穿了件白色短袖,衣服中間用淺色的細線繡了一隻小狐狸,他眼睛裡血絲遍佈,眼下青黑憔悴。
天光逐漸變亮,雲層裡被劃出一條金線,朝陽就快要出來了。
沈執記得茶茶很喜歡看日出。
多數時候她有爬山看日出的壯志凌雲,但往往早晨都起不來,需要一聲聲催促和誘哄,才能把她從被窩裡撈出來。
沈執站起來,眼前暈了暈,煞白的臉,沒什麼血色,他猶豫片刻,還是打算去叫她。
只可惜,他在回去的路上迎面遇見了她。
茶茶怕冷,身上罩著於故的外套,拉鍊拉到頂端,脖子和下巴都往衣服裡縮,剛剛睡醒連頭髮都沒怎麼打理,散亂落在肩頭。
於故就站在她身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無非是些很無聊的話題。
類似“啊我昨天做了個夢”“明天吃什麼”“想回家了”等等的話題。
茶茶經過沈執身邊時,收住了話茬,說話慾望直線驟降。
她無聲垂下眼眸,拽著於故的胳膊趕緊跑了。
沈執像個被凍住的雕塑物,石化在原地,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什麼?
分手後,茶茶又不是第一次對他這樣了。
他調整好情緒,轉身跟了過去。
沈執的實踐作業原本不是露營,他破天荒和父母開口,打了通電話換掉了實踐課課程內容。
沈執以前覺得他的自尊比什麼都金貴,他是驕傲的,他不可能做出任何看上去卑微的、像條狗才會去做的事情。
現在,沈執覺得倒貼感覺也還不錯。
喜歡一個人。
想見到她。
想聽見她的聲音。
想念她的擁抱。
只要她願意回來,回到他身邊,沈執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他花那麼長時間才搞明白,茶茶對他不是可有可無。
茶茶已經融化成他生活裡的一部分,他習慣了她的存在。
露營這幾天裡,沈執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和她說話。
三天過去,他的進展還是為零。
直到坐上回程的大巴,沈執終於從渾渾噩噩的狀態裡走了出來,他靠在車窗玻璃上,望著前面少女的側影,慢慢合上雙眸,安靜睡了個好覺。
一個沒有噩夢的、不會被驚醒的睡眠。
大巴車將他們送回校門口,沈執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回了學校宿舍。
假期的學生宿舍空空蕩蕩沒什麼人,沈執放下揹包,拿上宿舍鑰匙又出了門。
他去了一家吉他店,提前交過報名費,又在老闆的建議下買了一把質量上乘的吉他。
沈執跟著店裡的老師學了幾個小時,彈出來的音調還是不太準,他有些累了,喝了口水休息一會兒,他低聲問:“你說她會喜歡嗎?”
老師也不知道沈執口中的這個她是誰,“只要用心彈,沒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
他長得這麼帥,又如此深情,哪個女孩子捨得拒絕他?老師是這麼想的。
沈執花了一個下午也沒能學會一首曲目,他的手指在琴絃上撥弄,拼了命的練習,收效卻甚微,連最基本的調子都不太會,磕磕巴巴把整首歌彈下來時,琴室外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沈執跟老師說了謝謝,“我明天再過來。”
他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手指指腹被琴絃劃破,流了血。
老師很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明天琴室不開門。”
沈執想了想,“那您把譜子給我,我自己拿回宿舍練吧。”
“也行。”
過完假期,崔南和馮景年回宿舍後,發現沈執的櫃子邊立著把吉他,桌上是快要被他翻爛的譜子。
崔南臥槽了聲。
馮景年表情也很吃驚。
崔南那天晚上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沈執上了心。
崔南結巴了,“沈……沈哥,你不會真的要去女生宿舍樓下給茶茶唱情歌吧?”
這種降格調的事情,高嶺之花般存在的沈執怎麼能做呢!
他可是全院女生心裡腳不沾地的高冷男神!
沈執這幾天彈得越來越熟練,心情自然不錯,他點點頭:“嗯,要去的。”
崔南嘴賤毛病改不掉,大驚失色,“你就不怕姜妙顏也知道嗎?”
馮景年白了他一眼,這個傻逼,哪壺不提開哪壺。
沈執的好心情到此為止,眼尾的笑意逐漸淡去,臉上沒有表情,他皺著眉說:“她知道就知道吧。”
姜妙顏是他一時的悸動。
過去了,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