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馬翠蓮她爹從革委會退出來以後,馬家人才從革委會家屬大院搬走。
這個時間點,家家戶戶都開始張羅著做晚飯了,江苒苒推著腳踏車穿了兩個巷子,看著前面過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媽,她快走幾步,哆哆嗦嗦的開口問道:
“大嬸兒,麻煩您,我跟您打聽個人。”
中年大嬸見江苒苒一個小姑娘,凍得說話聲音都是抖的,兩隻手更是通紅,不禁有些同情:“小姑娘,你打聽誰啊?”
“我家一個遠房親戚,我表叔,叫許松平。”
“誒喲,你是小許的親戚啊?他早不住這裡啦,去鄉下當支書去咯!”
中年大嬸是知道許松平的,馬家一家也算是革委會這一片的名人了。
“你表叔命好的嘞,碰上個好老師,有老馬幫襯他,再過兩年就能當革委會主任咯。”
“好老師?老馬?”
江苒苒驚訝的瞪圓了眼:“不是啊大嬸,我表叔說他的老師姓林,好像叫林什麼文,不姓馬啊,是不是有重名的啊?”
那大嬸聽到她這話臉色微微一變,當初批.鬥林家革委會這邊人盡皆知,她自然知道江苒苒說的是誰。
“誒喲誒喲,小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的啊,要給你表叔招禍的!姓林的那一家子可是壞分子,可不敢和他們沾邊的。”
“啊!”
江苒苒立刻驚的捂住嘴,眼睛裡透露著一絲著急,又有些害怕:“大、大嬸,我不知道,我就記差了,這不關我表叔的事。”
那中年大嬸看她嚇成這樣,噗嗤笑了聲:“放心吧,你表叔沒事,他早就和林家劃清界限了,要不說你表叔命好的嘞,當初林家死乞白賴的想把閨女嫁給他,他沒娶,娶了馬家的,不然啊……”
她說著,想到自己當著人家親戚的面說三道四不好,又住了嘴:“小姑娘,時間不早了,你就去平富村,你表叔在那個村當支書呢。”
“謝謝大嬸,謝謝您了。”
回去的路上,江苒苒反覆想著剛才那個大嬸的話,覺得有點不太可能。
她雖然對許松平是林懷文的學生這檔子事兒沒有記憶,但對原主外公這個人還是瞭解的,林懷文身上有股讀書人的清高和傲氣,說他死乞白賴的要把女兒嫁給誰,那絕對不可能。
既然沒有這回事,那革委會那邊的人這麼傳,無外乎就兩個可能,許松平自己為了撇清關係造的謠,或者是馬家人傳的。
可週巧霞都說這事兒已經十來年了,知道的人都不多,許松平和馬家人得是有多心虛害怕,才會弄出這種傳言?
江苒苒回到村裡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她去趙大娘家送腳踏車,兩小隻正眼巴巴的盯著門口,看見她,立刻圍過來:“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姐姐,姐姐。”
兩小兄妹倆一左一右拽著將江苒苒的手,一臉孺慕。
趙大娘看的忍不住笑:“這倆小鬼頭,我剛剛做熟飯都不吃,就這麼眼巴巴的瞅著門不挪地方,咋的,你姐姐還能丟了,不要你們啊?”
江苒苒摸.摸小熠和蕊蕊的頭,這倆孩子小小年紀驟然沒了爸媽,心理上沒有安全感,所以才會這樣。
她婉拒了趙大娘的留飯,帶著小熠和蕊蕊回家,中午倆人已經在趙大娘家吃過一頓了,不能晚上還在人家家裡蹭飯。
走到大門口時,小熠鬆開江苒苒的手,說了句‘姐姐等等’,就跑到牆角,從草垛子後頭拖出一個布口袋。
“這是什麼啊?”
江苒苒一臉詫異,接過來拎了拎,還挺沉的。
小熠小聲說:“這是陸錚哥哥給的,讓我藏起來,不要告訴別人。”
等進了門,點上油燈,江苒苒發現那竟然是半口袋紅豔豔的海紅果,被凍的硬邦邦的,表皮還浮著一層淡淡的白霜。
“海紅果。”
這東西有點像山楂,酸甜可口,營養豐富,鮮果子吃起來有些酸澀,但被霜凍過以後格外的好吃,沒有澀感,沙沙的,又解膩又開胃。
她沒想到陸錚竟然這麼快就幫她摘了野果子。
“唔……好冰!咬不動。”
兩小隻咬了一口沒咬動,在果子上留下一排淺淺的牙印,冰的小眉毛都皺起來了。
江苒苒笑著點了兩人一下:“等會兒再吃,先做飯,你們想吃餃子還是想吃麵條?”
這兩樣做起來最快,上次她炒的肉醬還有剩下的。
“吃麵條,我要吃一個荷包蛋。”
“我也要。”
“行,等著。現在不能吃海紅果,不然拉肚子。”
大鍋生火燒水,屋裡很快就熱乎起來。
小兄妹倆也沒閒著,一個幫江苒苒燒火,一個去鋪被窩,正好暖著,睡覺的時候也不冷。
“來,面好啦,我們開飯啦。”
江苒苒擺好桌子,把三碗麵端上來。
她今天走的時候給小兄妹倆留了零食,讓他們跟小虎子一起吃。
吃飯的時候,她看倆孩子心情不錯,便委婉的問道:“小熠,你們幾天跟小虎子去哪兒玩了?”
“就在趙大娘孃家玩。”
小熠給嘴裡塞了一大口面,含糊不清的說。
旁邊的蕊蕊也跟著說:“姐姐,我們還去抓小鳥了。”
“真的啊?那抓到小鳥了嗎?”
“沒抓到。”
蕊蕊的小臉垮了垮:“小鳥被壞人趕走了。”
她剛說完,旁邊小熠的也撅著嘴,一臉的老大不高興。
江苒苒看向小熠:“哪個壞人?”
本來昨晚她想問問小熠,可這孩子一晚上都悶悶的,吃完飯自己裹著被子就睡著了,江苒苒當時也就沒追問。
想著今天去城裡,如果找到機會就打聽打聽這個許松平,結果,還真被她撞上了。
“就大媽,還有那個壞人。”小熠抿抿嘴。
“他們在吵架!”蕊蕊跟著補充。
江苒苒眼睛一眯:“趙秀娥和許松平在吵架?”
“嗯嗯,還罵我和哥哥,罵我們是狗崽子。”
蕊蕊是個傻白甜,心思並沒有小熠那麼敏.感,就是委屈可憐巴巴的:“姐姐,我們不是狗崽子。”
“我們當然不是,罵人的人才是狗崽子,是壞蛋,蕊蕊不要理他們,也不要和他們學。”
江苒苒安撫了她幾句,看著一旁悶不吭聲,戳著麵條的小熠:“小熠,你告訴姐姐,你怎麼認出那個壞人的?”
“他就是壞人!”
小熠整個人頓時又像是一隻炸毛的小豹子。
“嗯,他是壞人,那你告訴姐姐,你怎麼認出他的,他幹了什麼壞事?”
她這麼問,小熠攥著拳頭:“他打媽媽,把媽媽打哭了,媽媽說他是壞人!”
江苒苒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