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康對縣令的話格外不認同,“菩薩保你說,那位美人姐姐的聲音好聽聽不好聽?那位陳近南的作為如何,算得不算得英雄。”
菩薩保當然是站在他的阿哥這一邊。
“美人,不光是長得美,聲音美,儀態美,前看後看遠看近看都美,這才是美。菩薩保雖然不知道那位女子的長相也沒見過,但是聽聲音……即使說著狠話,也是軟軟糯糯的,美!”
“陳近南在他的父親身殉大明之後,去南方投靠鄭成功,是為‘孝’;在小琉球大力培養當地人,發展小琉球經濟,是為‘能’和‘忠’——教軍屯田,教民煮糖曬鹽,教匠燒磚,開辦儒學,獎勵教化,拔擢人才……”
總而言之,甭管雙方不同的立場,就小琉球那個地方是有了陳近南的操心才有了今天的大局面。就算他現在愚忠於“鄭經不正經”朝廷屢次勸降不投降,可菩薩保也要說一句“英雄”。
保康聽得一臉得意,縣令聽得一臉憋悶。
偏偏保康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縣令你要學著大度能容,他們也是大清子民,是我們的同胞。”
縣令:“……”氣么,是他不當他們是大清子民嗎?是他們不想做大清子民!
可他怎麼和三歲的小娃娃說這裡頭長達百年的仇恨糾葛?
上山的一路上縣令就聽著,菩薩保等一干親衛“極盡客觀”地介紹小琉球的各色人物,還說什麼他們在陳近南的操辦下已經和日本、暹羅、安南各地通商,生意多好多好,更是氣到不行。
到了山上,師祖先是高興於小徒孫安全無傷地歸來,還沒有受其影響和往常一樣和他撒嬌,放下一直提著的心,接著就瞧著他們的面色,特別是縣令那個好像誰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的“氣包臉”。
等到房間裡只有師祖和保康兩個人的時候,縣令終於忍不住,對著小胖娃娃特氣不順地說道:“我們也馬上開海!”
“和日本、暹羅、安南各地通商!”
火氣十足,跟和誰較勁一樣。
師祖微愣,雖然不明白縣令的“火氣”從何而來,卻也從容點頭。保康反而瞪大眼睛。
不平定鄭家勢力能開海?縣令上次說不是備軍西部準備和噶爾丹大戰嗎?
不過他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聲東擊西。
趁著噶爾丹那邊還沒有準備好沒有一舉進犯大清,不光是要平定北方的俄羅斯禍亂,還要儘可能地平定沿海內亂。
當然保康對縣令那是不會這麼說的。
“大清沒開海?”一副好不驚訝的小樣兒,“縣令你要好好上道摺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讓沿海老百姓可怎麼活啊?這都是民心啊——”
最後一個“啊”字拖出來長長的小尾音,跟山下人耍把戲唱戲吆喝的腔調一樣,聽得縣令那個氣啊。
偏偏他還端著一副“憂國憂民”的小樣兒窩到他師祖的懷裡,特討巧地問道:“師祖,保康說得對不對?”
縣令氣得五官變形,但他師祖還就回答了。
“保康說得對,最近學習非常好。”
保康一臉“謙虛”:“師祖,保康不敢當。都是縣令教導得好。”
縣令:“……”自己手裡的一塊大石頭砸在自己腳面上什麼感覺?就他此刻這樣。
自從來到五臺山他就在這對老少面前太憋屈了有沒有。但是縣令更憋屈的是,這還真是他教導熊兒子的大道理,他還不能和熊兒子解釋,他為何要禁海、遷海。
縣令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臉上推滿了生活的不如意。
…………
不大的房間裡縣令一個人喝“悶茶”,對面師祖和保康特和諧地說著今天下山的事情。
保康抽空瞄一眼縣令的臉色,心氣兒特順,看得他師祖在心裡一直搖頭。
將來,縣令……哎,且珍惜現在吧。等將來保康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師祖默唸“阿彌陀佛”。
縣令後背一涼,瞧著熊兒子舉著糖葫蘆和他師祖顯擺有人送他糖葫蘆,默默安慰自己,錯覺,錯覺。
因為明天就開始道場,縣令擔心熊孩子感情用事不顧他自身安危,乾脆今晚上就留在山上,於是三個人一起用晚食。
一般佛門中人一天兩頓齋飯,晚上不進食;皇宮裡的人正經用飯也是早膳和晚膳,也就是保康眼裡的早飯和午飯。可是保康這個習慣了一日三餐的人受不住啊,而且他消耗量大,每頓食量都比一般小娃娃大。
縣令和師祖、保康兩個人一起唸經一起用齋飯,瞧著他兒子用飯的姿勢神色,一直提著的心放下一半。
舉著小湯勺一勺接一勺臺蘑炒米飯,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享受美食的歡實勁兒溢於言表,看得他都可以多吃一碗飯。
師祖看一眼縣令,在心裡搖頭。
保康第一次經歷這種刺殺綁架場面的時候,其實非常害怕。
一個一歲的小孩子,突然發現一直陪自己的大和尚身上流出紅紅的“血”,睡著了,不動了,怎麼呼喊也沒有迴應了……他怎麼會不害怕?
很多人都很不在意地說小孩子還不知道生死這一類的事情,但其實他們已經有所知曉了,特別是以保康的早慧。
師祖決定在縣令離開五臺縣之前,和縣令好好談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師祖:縣令,哎……
縣令:我怎麼後背發冷?不對,我也是五毒不侵,水火不侵。
保康不懂就問:有啥我不知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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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縣令此刻當然不知道師祖的想法,他和師祖、快樂大師一起用完齋飯,一起散步,然後守著愛乾淨勤洗澡的“乖孩子”洗漱沐浴上床睡覺,發現他睡得很沉,和平時一樣的眉目舒展,另外一半心算是放了下來。
可能有些孩子反應慢半拍?縣令決定明天再在山上守一天,剛要回去的時候一位小沙彌來傳話,“師祖”找他談話。
說實話,縣令那真是受寵若驚。
縣令來到師祖的院子,正不知道如何開口,師祖先開了口。
…………
師祖的聲音不急不緩,可那是怎樣的一種感受?縣令無法形容。
在他以為自己已經儘可能地彌補保康,在他相信自己將來會更好地補償保康,他突然明白,自己有多麼的自大。
沉默中,還是師祖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