摹花樣。
她微傾了身,神情專注,偶爾遲疑著下不去筆,便會鼓起腮幫子生氣,燈光照出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青稚與嬌媚,兩種本應相沖的氣質,卻在她身上奇妙的融合。
裴衍收回目光,輕咳了一聲,道:“既手傷了,便歇著吧。”
“無妨的,母親為了家裡起早貪黑,我年紀輕輕,總不能整日吃白食,能分擔一點是一點。”她語氣柔和而堅定,透出賢淑的豁達,倒是讓裴衍愣了一瞬。
他沒作聲,埋頭看起賬本。
窗外的夜色越發濃稠,案上的燭火噼啪一聲,已是燃盡了。
裴衍換了新的火燭,抬頭便見媚生已歪在塌上睡熟了,沒了剛才的賢淑溫婉,一伸腿便將上面的小几踢了老遠,要命的是,她還流口水!
這對裴衍這種潔癖患者來說,簡直是致命!
他捏了捏額頭,又退回案後,伏在案桌上小憩。
第二日一早,霍氏正在天井裡打水,掃見西廂門一開,素娟中衣的媚生走了出來,黑髮蓬鬆,衣衫也不太齊整,一臉的嬌羞。
她愣了一瞬,便見自己兒子也步了出來。
兩人見了霍氏,也是一愣。
霍氏手裡的木桶噗通一聲入了井,搓著手笑,連著喊了幾聲:“好”,瞧著媚生的神色道:“啊生可還受的住?娘給你燉補品補一補。”
轉而又斥責裴衍:“你面上雖冷,沒想到還是個心急的。小姑娘年紀輕輕,你還是得悠著點......”
“母親!”裴衍聽不下去,出聲打斷了霍氏的話,張張嘴正不知如何解釋,聽小姑娘道:“母親,夫君並未對我做什麼!”
他微舒了口氣,卻聽媚生低垂著頭,又補了句:“只昨日不經意撞見了我洗澡,還.....還抱了我......現下同宿了一晚......”
裴衍腳一頓,轉身出了院子,帶了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午後,啊霧回了裴家,對外只說昨日去城郊探親了,一進東廂的門,便跟媚生邀功:“如何,姑娘,我這石子投的是不是時候?”
媚生隔著窗指了指那塊一人抱的大青石,道:“時間倒是把握的好,只是啊霧啊,你確定這是塊石子?”
“嗐,那不是怕動靜不夠大。”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轉頭看了媚生包裹的食指,埋怨道:“姑娘,你可真下的去手,做做樣子就成了!”
媚生朝她眨眨眼,露出孩童般的頑劣,拆了那絹布,沾了水一擦,那紅彤彤一片便消了去,只留下幾個水泡。
她託了下巴,細細琢磨昨晚的表現,很是滿意。尤其是美人酣睡,妙曼的身姿,加上恬靜乖巧的睡顏,不信裴衍見了不動心。
只這男人的憐愛可是不夠,作為一名正室夫人,她還要他的敬重。
媚生往迎枕上一靠,琢磨著如何掙點銀錢養家,忽而看見那絹帕上暈開的紅色,打定了主意。她這萬年來懶散慣了,只這做胭脂水粉的技藝卻沒生疏。
第二日天矇矇亮,便拉著啊霧去採了蒙著露水的薔薇,用沙甑蒸汽成水,屢採屢蒸,至午後終是積了一小瓶花露。
再以桃花與紫茉莉研碎,擰出汁子來,淘澄淨了配上花露,蒸疊成胭脂膏。
她抹在唇上試了色,自覺比市面上的薄胭脂不知好到哪裡去,便放開了手腳去做,連著忙活了幾日,算是做出十來瓶胭脂並花露。
挑了個晴朗的日子,跟啊霧去了訪市。
她唇上染了自制的口脂,襯的一張嬌面夭桃濃李,引得男男女女都要瞟一眼。
有那羨慕的婦人,問她這口脂的出處,媚生便拿了開瓶的胭脂,替婦人試塗,引來一陣陣讚歎,不一會子,小攤前便圍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婦。
只這口脂花露價格不低,市井女子雖愛極,拿錢時卻也掂量再三,一整天也才賣出一瓶。
媚生與啊霧略有些沮喪,正蹲下收攤,忽聽女子嗤笑:“姐姐,裴家竟要你來市井拋頭露面。”
作者有話要說: 助攻啊霧同學表示:裴大人,你說誰是大漢???人家還是個小姑娘!
第6章 我養你啊,裴衍
媚生抬起頭,將面前珠光粉豔的女子打量一番,從林媚生的記憶裡,翻檢出了這個庶妹-林晚。
這個跟繼母一起,將她的嫁妝歸為已有的庶妹。
林晚往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的瞧這個曾高高在上的嫡姐,見了她身上粗葛衣裙,心裡暢快,只這張臉還是一樣討人嫌!
她往前幾步,一腳踩翻了攤子,剩下的瓷瓶便嘩啦啦碎了一地,胭脂花露灑了出來,混進了一地汙泥裡。
“呀,對不住,姐姐。”林晚做驚訝狀,給身旁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便轉身進了轎。
那紫衣的侍女眼皮都不抬,隨手便扔下了幾文錢,只道:“收著吧,我們姑娘的一點心意。”
啊霧氣不過,甩手就將那幾枚銅錢扔了過去,卻見自家姑娘又小跑著過去撿了起來。
她心裡泛酸,過去拽住媚生的手,帶了哭腔:“姑娘,這可是你好幾日的心血,手都磨掉了幾層皮......”
媚生卻伸手捏了下她圓潤的臉,眨眨眼,道:“啊霧,我們去討錢可好”
說完撿了破碎的瓷瓶,小包袱一裹,便領著媚生去了文戶巷的林宅。
到了門前,將碎瓷瓶一擲,竟嗚嗚咽咽哭起來。
啊霧還有些愣怔,只覺腰上被戳了一下,她家姑娘低聲道:“哭!”
她雖不曉得因何要哭,卻當即便嚎了起來。啊霧有把子力氣,聲音也嘹亮,這一嚎,立時便引得許多人駐足。
媚生便往臺階上一坐,捂著胸口哭喊:“我可憐的爹,這屍骨還未寒,便要看著你生前最疼愛的女兒受人作踐!續母貪了阿生的嫁妝,還讓阿妹砸了我的攤子,連個活路也不給呀!”
她撲在林家門口哀哀痛哭,柔弱的身子委頓下去,反反覆覆陳述繼母的罪狀,像是朵飽經摧殘的玉蘭,引得文戶巷口擠滿了人,都為這可憐見的姑娘鳴不平。
門內小廝聽見動靜,本想將人拖走,卻被幾個憐香惜玉的男子喝住了,只得匆匆通稟了主家。
孫夫人與林晚出得門來時,媚生已哭的有些斷了氣,引得周圍又是一陣惋惜。
林家是清正人家,林同知在時頗有賢名,孫夫人的兒子林瞳不成器,藉著父親的名望討了個差,是萬不能毀了聲望的。
她太陽穴直跳,忍了幾忍,才親自上去扶了媚生,只道:“想來阿生是誤會了,母親安能讓你如此。”
說著便想將媚生往家裡讓,好關起門來說話。
媚生卻抱住門柱不撒手,只哭道:“母親是要將女兒誆騙進去,好打殺了女兒嗎?上次歸家已是折了條腿,這次再不敢了!”
孫夫人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