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大紅楓葉落了滿地,天氣有些低沉,隱隱有大雨欲來之勢。
就在二人溫存之時,庭中又小跑來一個家丁,手握書信,阮阮識得,那剛勁有力的字跡,是韓玦的。
“韓先生說,深夜造訪,請將軍和夫人勿怪,委實是官家燒得厲害,想請您二人一同前去。”家丁老實說道。
許昌到來,或許不可信,但是韓玦,阮阮相信,他絕不會編織瞎話。
“韓先生還說,“若有危急,他縱是拼儘性命,也會護您二人周全。”
“去嗎?”阮阮看曹不休一眼,徵求他的意見。
曹不休沉吟片刻,聽聞韓玦在門外後,終於點頭,卻同時令家丁去忠勤侯府,告訴忠勤侯周永昌,今晚發生的事情。
“若明日午時,我與大娘子還未歸來,要他去救我們。”
*
寒風乍起,韓玦一身素衣,雙手負於身前,恭敬地立在宮車外候著。
他向來清簡,食素,一身衣衫能穿多年,無論在哪裡,又無論是何時,都能恪守本心,謹言慎行。
他看見阮阮與曹不休,舉手及額,躬身行禮,曹不休卻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他的手,對他說道:“韓先生如今已不在長春宮當差,今日何故?”
韓玦蒼白的面色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受皇后所託。”
他想了想,又添一句,“皇后如今勢單力薄,勇毅侯的身子自受杜敬業羞辱後,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皇后向來性子又極淡薄,官家給予的一場又一場奇恥大辱,讓她心灰意冷,她不得不為做自己多做打算。”
“而且……”韓玦略頓了頓,又繼續道:“太后的心思,或許並不在君實身上……近來,她對皇后,也是極為冷淡,但對君實,卻格外親.熱……”
韓玦的話,恍若深夜寒風,立馬將阮阮吹得打了個寒顫。
韓玦下意識抬手去取身上大氅,繫帶剛剛解下,卻見曹不休直接撩過衣袍,將阮阮極好地裹進了他懷中。
韓玦默默收手,替他二人開啟簾子。
宮車內,顯然是經過韓玦精心整理過的,阮阮畏寒,車內早就備好了暖手爐,簾邊還倒墜著寒梅香囊,幽幽梅花香味在車內流轉,阮阮的心,卻軟化得說不出話來。
韓玦貼心,向來周到。
*
一別數日,長春宮更比先前奢華。
殿中那濃郁的香味,混著深夜寒露,落在宮牆的每一個角落。
而殿中,燈火通明,內侍、宮女、醫官,黑漆漆跪了一地。
楊福佳急匆匆趕來,口中不停地喚著“官家。”
見著阮阮,她腳下略停,剛想質問阮阮,曹不休卻直接攔身至她跟前,長臂揮過,將滿臉怒色的楊福佳推到身後。
“破落戶。”楊福佳倒眉呵斥。
曹不休無聲向她掃過一眼,楊福佳立馬禁聲。
見著阮阮的到來,宮人們紛紛移膝,給阮阮與曹不休讓出一條道來。
男人寬大的衣袍,替阮阮遮擋了無數探尋的目光,在宮女們偷窺的眼神中,阮阮看到了她們的羨慕。
是啊,阮阮對身側男子看一眼,有他在,她就不是孤無所依的。
而他,就是她躲風的臂彎,是她獨有的歸宿。
今上榻前,坐著滿面愁容的明皇后,她見著她的到來,終於舒了一口氣,原本黯淡的眸光,也稍稍有了點亮色。
“阮阮,你們來了,麻煩你們了。”
明皇后起身,一把握住阮阮的手,阮阮能察覺到,她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官家是怎麼發病的?”曹不休上前一步,問道。
明皇后面上透出些許尷尬,她別過頭,看向一側的花奴。
阮阮與曹不休順著她目光看去,這才留意到,花奴身著輕盈紗寢衣,正瑟瑟發抖,而她脖上的紅印,赫然說明了今上的發病原由。
“官家用藥了是不是?”曹不休問向一旁的醫官。
醫官面色微紅,聲音也是愈來愈低,“官家過於激動……”
“禍水。”曹不休聞言,握緊了拳頭,罵道。
“官家他最近身子一直不好,那事兒上使不上力氣,他自己有些急,便用了藥……”花奴為自己辯解:“官家要奴,奴也不能不從……”
“住口。”明皇后聽了,極度不悅,呵令花奴禁言。
“阮阮……我要喝水……”躺在床榻上的人,發出一聲噫語。
阮阮聽清,忙上前,取過榻邊的水壺,用掌心試了試,又對一側的宮女道:“這水太涼,官家的腸胃不好,受不了這個溫度。”
宮女將茶盞在手心握了握,遲疑道:“不涼啊?”
阮阮瞥她一眼,“官家入了冬,用的都是燙口的食物,難道你不知?”
宮女面露羞愧,忙躬身退下。
不一時,熱茶上來,阮阮接過,取來湯匙,剛想要給今上喂水,可手堪堪伸到一半,便被曹不休握住了。
“我來。”他溫言說道。
阮阮知曉他心思,怕他起醋,請韓玦將今上半抱起身,又將茶盞遞給曹不休。
原本昏迷的人,嘴巴張了張,眾人俱是一喜,曹不趁機將熱茶吹了吹,給他喂下。
宮中極靜,只有花奴的低泣聲。
明皇后很是不耐地看她一眼,“收起你假惺惺的眼淚,若官家有個三長兩短,我第一個便輕饒不了你,仔細著你這輕飄飄的骨頭......”
花奴敢怒不敢言,只能將頭埋得更深了。
這陣小插曲後,殿中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安靜,這氣氛,讓阮阮不寒而慄,她心底突突地跳著,很是不安。
也就是這時,她一抬眉,卻見病榻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揚手,一把將曹不休手中的茶盞打翻,熱水灑了曹不休滿身。
“你怎麼來了?你這是在幹什麼?你餵我喝的是什麼?毒藥!一定是毒藥!你這個心懷不軌的莽夫,還有你們……你們想做什麼?朕還沒死,你們便想將朕藥死……該殺……統統都該殺……”
病榻上的人突然魔怔一般,縮回床角,眼睛通紅。
第74章 爭奪
殿中安靜, 今上與曹不休對峙,陷入僵局。
阮阮躬身上前,撿過地上的茶盞,卻同時被人拉住一側的袖衫。
曹不休在左, 今上在右, 她夾於他兩人中間, 被拉鋸著。
“阮內人。”
“阮阮。”
今上與曹不休同時面向阮阮道,目光切切。
曹不休蹙眉, 拉過阮阮。
今上見了, 似賭氣一般,也去拽阮阮。他手中力氣極大,阮阮詫異瞧他,心下卻不由起疑, 他看上去病怏怏, 不堪一擊, 怎會如此大力?
一個不好的念頭從她心中閃過,她想起她出宮前夕,他的出爾反爾, 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