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道:“本以為郡主年紀少,正是愛玩懵懂時歲,卻不曾想,郡主看事這般透徹。”
“若太后娘娘可以一直這般就好了。”
陸瓊九挑了一根細針,用食指捏住,半闔著眼眸,“會的。皇祖母會的。”
她狀似不經意般的開口:“我記著,安嬪娘娘的孩子養在皇后娘娘身邊,如今皇后娘娘失德,更是無暇顧及自身,皇祖母若能將十公主接過來,也算是心中有了記掛。”
陸瓊九有了這樣的想法並不是一天兩天,太后這幾年身子一直不大好,心結就是昭華長公主,如今心結已解,太后膝下更是了無牽掛。這般的無牽無掛對於一個費心籌劃一生的人來說,並不是好事。
勞碌一生的人,突然有了閒暇,只會自暴自棄,失去的,是對明日的期待。
常嬤嬤若有所思,“娘娘怕是不想在摻和後宮渾水。”
常嬤嬤這句話說的模糊,態度卻擺了出來。陸瓊九眼睛一亮,“嬤嬤,如此說來,您也曾想過這件事。”
“老奴是想過,但當時,太后娘娘對於長公主思念甚重,再加上皇后得勢,安嬪娘娘去的時候,公主也不過一歲有餘,實在是不太合適。”
“如今呢,如今合適了。”陸瓊九認真道:“剛剛聽說皇帝舅舅去了皇后娘娘那裡,為著今日的事發了好大一通火,十公主感染風寒已久,遲遲不愈,舅舅在氣頭上,直接將公主抱走了。眼下,並無合適的嬪妃養護公主,皇祖母若開口,舅舅定會欣然接受,安安穩穩的將公主送到仁壽宮養著。”
常嬤嬤依舊有些為難。
“嬤嬤,若您想開了,就去勸勸皇祖母吧。整日用藥罐子養著身子,不如將這一身力氣給了一個孩子,皇祖母就是沒牽掛久了,才招惹了這一身病氣。”
常嬤嬤嘆了一聲氣,咬著牙應了聲,“郡主所言不差,但還是需要娘娘想明白。若娘娘自己心裡不喜十公主,也是沒辦法。”
“老奴會勸勸娘娘的。”常嬤嬤心裡裝著事,也就待不住,略微指導了幾下繡法,就匆忙離去。
陸瓊九頷首,“天黑路滑,音容送您回房吧。”
常嬤嬤沒有推脫,囑咐陸瓊九切莫熬太晚,涼茶也切莫貪杯,看著陸瓊九一一應承下來,才姍姍而去。
陸瓊九手裡的圖案已經有了半個模樣,是朵含苞未放的玫瑰。包攬著最美的蕊,等待著心上人將紅豔花瓣朵朵摘下。
陸瓊九在銅鏡前看了許久,女子像花,那她像什麼花呢?
大概就是玫瑰,媚而不俗,嬌而不嫵,雖是鮮豔,卻渾身尖刺,他披著荊棘踏著險途而來,赤手將她心上的尖刺摘掉,卻不覬覦花的美麗,用自己的生命加以護育。
她用紅線一針一針細緻繡著,突然刺痛,她輕輕癟了秀眉,指尖冒了小血珠,她不聲不響,默然吮、吸了去。
佩晴手邊是早就晾曬好的玫瑰花瓣,陸瓊九揉著指尖去看她調配香料,“可快好了?”
她聲音也不大,卻是將佩晴嚇了一跳,佩晴晃了神,手裡的調配香料的器物直接順著她的裙襬滑了下去,她慌亂之間,險些將在這時令好不容易尋到的玫瑰花瓣碰落,陸瓊九斜著整個上半身去接,才堪堪接住些。但依舊有幾片落了下去。
陸瓊九心疼壞了,顧不得什麼,瞬間蹲下了身子。
“奴婢……奴婢……”佩晴忐忑地跪在地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漸漸的,啜泣開來。
陸瓊九貓著身子,在地上撿起落了下去的花瓣,嘴巴吹著氣,小心翼翼的吹掉沾染上的灰燼,而後又放回桌上盒子裡,才看哭的梨花帶雨的人,“好端端的哭什麼。”
陸瓊九斜著眼睛看她,“本郡主並未苛責你,膽子這樣小,還沒發火,就嚇哭了?嗯?”
她最後“嗯”了一聲,帶著鼻音,音調向下綿長,狀似不經意間,卻帶著濃濃的勾、引意味,讓聽的人不由的放鬆了警戒。
“在本郡主面前還敢愣神?可是身邊人出了什麼事?你幫了本郡主這樣大的忙,本郡主給你個賞賜。”
她手指間的銀針閃著光,白玉般的指頭透著粉色光澤,她饒有興致的看著針尖在布綢上穿過,不緊不慢地等著跪在地上的姑娘將這一連串急促的啜泣聲屏住。
佩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是忍不住的開了口,她喉間哽咽,可憐巴巴的樣子引著人心生憐愛,“太子……”
她憋了好久,就冒出這倆字。
陸瓊九沒有轉頭看她,看似神色如常,波瀾不驚。
但桌下交疊在一起的腿卻是抑制不住的抖了抖,貓兒得意洋洋敲起了尾巴,得逞了……
表哥啊,送你一場情場得意風花雪月事可好?
☆、50.九妹
夜漸漸深了, 梢頭的月亮都快要掛不住了,陸瓊九託著雪腮, 垂頭聽著佩晴絮絮低喃的話語。
佩晴眼角、面頰、下巴還都被淚珠子濡溼著,她就真像是水做的般, 眼淚怎麼流也流不幹。
細膩肌膚被淚水浸染些許, 顯得越發白如脂玉,緊緻瀲灩。
陸瓊九深知世間萬事並皆非巧合, 但真的沒有想到上一輩子的獻禎帝與他的寵妃竟是有著這般淵源。
就如戲本子所言,紈絝公子一時興起救了落魄姑娘, 姑娘念念不忘,一路奔波,終於尋得公子所在,奈何公子身份尊貴, 如白蓮般亭亭植於湖畔中央, 眾心拱月,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姑娘存著恩情,悲憐自身,卑微靠近。
如今公子有難, 姑娘便哭成了個淚人兒。
陸瓊九看著她的眉眼,恍惚憶起上輩子,當時她已然成了太子表哥床榻上的嬌娘娘, 一時之間,風頭無人能及。
陸瓊九是她的舊主,但她卻直接越過她這個主子, 攀上了貴妃的高枝,並藉著貴妃的抬舉一下子飛上枝頭。
陸瓊九當時臥居病榻,養著胃上的毛病,聽音容說了這件事,也只是微微皺了眉,並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佩晴當時在她宮裡著實沒有太大的存在感,她思來想去,也隱約只是有個模糊的樣子,陸瓊九隻記得,長得極美。
而後,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間或聽人通報說早已晉升妃位的佩晴多番求見。
陸瓊九百無聊賴,應了,請她來常樂宮一聚。
她卻畏畏縮縮只乾坐著喝茶,說不出個什麼話了,溫順的喊她“郡主”。絲毫沒有這個位份娘娘該有的威儀。
後來,佩晴就有了身孕,陸瓊九讓音容備了一份薄禮,也算是了了這甚淺的主僕情誼。
再後來,就是她帶著個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一道去了的訊息。
如今,陸瓊九重新審視這個姑娘,覺得有些什麼不大一樣了。她心下一動,輕輕的問出聲:“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