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了。
“你到底叫什麼啊,”我嘟囔了一句句,舉著他在冰上滑了兩圈,他張開雙臂,像只渴望飛行的小胖雞一樣,歡喜地撲騰著翅膀。
我也忍不住笑,覺得這小東西似乎還是有一些可愛。
我們滑了一上午的冰,快中午的時候我帶他去附近吃拌飯。等餐的過程中,我給他買了焦糖味的爆米花,他晃著腿,一顆顆地吃著。
我靠在座位上,問他,“你到底叫什麼啊?”
他嘴裡包著爆米花,兩頰鼓鼓,像是屯糧的鼠類。他含混不清地說,“周鯰魚。”
“什麼?鯰魚?”我想了一下,“是不是周念玉?玉佩的玉?”
他猛搖頭,跳下來牽著我的手寫漢字。
這小崽子明顯還不怎麼會寫字,竟然是從中間的筆畫開始寫的。
一豎一橫折……?他在我手心上寫了個魚字。
周念魚仰起臉看著我,很認真地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思念的念,小魚的魚。”
我看到他嘴角還沾著幾粒褐色的糖屑,伸手給他擦了。
“誰是小魚?”
他有些為難,“我不知道……?”
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笑著爬到我腿上,說,“你就是小魚!”
這時候女服務員送來了我們點的拌飯,我把周念魚抱到腿上,教他拿勺子。他有些笨拙地拿著對他而言大過頭的鐵勺,像是小戰士初次摸槍。
“小鯰魚,”我湊到他耳邊說,“你爸真的很沒有取名字的品味。”
他挖了一大勺米飯和酸蘿蔔,一起送進嘴裡,然後含著半邊勺子,口齒不清地問我,“什麼叫品味?”
我想了一下,“唔……?反正就是你爸沒有的東西。”
“知道了!”
他歡快地蹬著腿,開始一口一口地吃起拌飯來。
吃完飯,小崽子犯困,要睡午覺。我把他送回家,跟他說我要出去辦點事情。
他睡眼惺忪,手捏著我的衣角,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你醒了我就回來了。”
“可是我、我只睡一會兒…… ”他眼皮都睜不開,連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那你就多睡一會兒。”我都被他傳染得有些困了,打個哈切,拍拍他的背,隨手給他蓋上被子,道,“你多醒幾次,就能看到我了。”
我覺得有人在跟著我。
周沿江家的玄關掛著一面鏡子,角度正好對著大開啟的門口之外。我把門開啟,背對著門外換鞋,彎腰的時候用眼角餘光瞥鏡中一角,看到上半層樓梯的臺階上有一道狹長的人影。
我穿好鞋,關上門,若無其事地走在大街上。
我先去看了牙——被周沿江打斷的半顆牙絕對不會自己長出來,為了美觀性,我考慮要不要做一顆假牙。
戴白手套的牙醫先生把我的腦袋撥過來撥過去,說,“哎呀,影響不大的呀,這顆牙又不在門面上,不礙事的。”
本來很堅持但是轉眼被小護士拿來的價目表嚇退的我,“有道理哦。”
什麼都沒搞成還白瞎了我的掛號費,我很不開心,在街邊買了一串鹽水菠蘿,邊走邊吃。
菠蘿酸澀的口感在我口腔蔓延開,有些火辣辣的疼。
我停住腳步,把菠蘿扔進了一邊的垃圾桶,身後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撞到了我。
“對不起。”他低著頭道歉,然後繞過我,快步地走開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然後拐了個彎,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順便開啟剛剛從那個鴨舌帽口袋裡摸出來的錢包。
貨真價實的德國小牛皮,我以前有個客人也送過我一個。我只是偶爾拿著裝裝逼,並不怎麼用。
咖啡色紋路還算清晰,六成新,邊角有磨損,金屬按扣有鬆動的跡象,雖然這種奢侈品向來不經用,但也可以看出來主人並沒有愛惜使用,能用成這樣子,八成是奢侈慣了,沒把這玩意當回兒事。
這是去年很火的限量款,現在市面上已經沒有出售,買得起去年的新款卻堅持把它用到現在,看來它的主人曾經是個有錢人,或者說現在暫時脫離了奢侈的生活。
剛剛那個鴨舌帽看身形是個高瘦的年輕人 ,那麼他就很有可能是家裡有錢的富二代,現在脫離家庭嘗試獨立,因此沒有能力再像以前一樣購買當季新品。
我把錢包在手上扔了扔,穩穩地接住後開啟,發現裡面的現金少得可憐,只有一排各式各樣的信用卡。
裡層還夾了一張小小的家庭合照。
照片中間的男孩笑得很像個白痴。
我嗤笑一聲,把錢包揣進包裡,攔了輛出租去店裡。
此時正是午後最熱的時候,店裡還沒開門。我從虛掩著的側門進去,大堂裡沒什麼人,只有小旭在吧檯裡擦酒杯,看到我進來,懶洋洋地和我打了個招呼。
“經理在嗎?”
“怎麼今天這麼多人找他?辦公室呢。”小旭笑了一下,抬抬下巴,指了指後面的方向。
“謝了。”
我插著兜往經理辦公室走。
辦公室門沒關,我一推開門就看到一個一個大白屁股,屁股上還長著顆痣。大屁股之下壓著的女人看到我,滿臉情慾退化成了驚恐,尖叫一聲。
真是辣眼睛,我迅速地後退關門。
緊接著裡面傳來經理中氣十足的一聲怒吼,“喻舟!”
我在門外磨蹭了一小會兒,聽著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響,估摸著裡面人應該把褲子穿上了,我於是敲敲門,“經理?”
隔了一會兒,倆面傳來經理的聲音,“進來吧。”
等我進去,他已經恢復成衣冠楚楚的模樣,一個長頭髮的姑娘低著頭坐在茶几跟前,裝模作樣地倒茶水。
也不知道裝給誰看。
“店還開嗎?”我直接問。
經理瞪我一眼:“死小孩,你咒我們店倒閉?”
“沒倒閉就快給我排班啊,我褲襠都長草了,你這叫資源沒有合理配置,屬於嚴重浪費,”他辦公桌上有個地球儀,我按住赤道推了一圈,看著那個藍色的大圓球在我眼前飛速旋轉,問他,“還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給的底薪很低啊?”
沒有排班,只靠每個月兩千塊的底薪,我不如去洗盤子。
“你很缺錢?”那個長髮女孩泡好了茶,端來給經理,經理垂眼吹開茶麵上的茉莉花,問,“可是我聽說你家裡人把你接回去了?他們不照顧你?”
他抿了一口,又說,“而且昨天小白還跟我說,蓮花走了。沒了那個一身病的老妓女要照顧,你應該輕鬆很多呀……?怎麼還是這麼缺錢哦?”
蓮花是蓮姐的花名,她還有好幾個叫牡丹芍藥的姐妹,都是做這行的。
我已經快小半個月沒有蓮姐的訊息,沒想到現在居然從經理這裡聽到了她的近況。
她竟然已經走了。
我不是很驚訝,蓮姐早染了一身的病,身子一天一天的虛弱下去,死亡離她也不過一兩步的距離。
但是還是有些恍惚,她竟然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去了,連半句話都沒給我留下。
“你有見過小白嗎?”我說,“我給他打電話也打不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