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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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級浮屠。”藺寒合十雙手道。

侍衛道:“你們這群窮酸親戚,人家願不願意接濟還不知道呢。罷了罷了,你要不死心我就讓人給你寫一寫。”

藺寒立刻道:“謝謝侍衛大哥!善人有好報啊,將來鐵定能家財萬貫,長命百歲,盡享兒孫之福!”

他安心地回帳子底坐下。

他道:“就等糖兒看到來接我們了。我聽說他家是去投靠我小姨的姑母了,小姨的姑母就是我的姑婆,咱們算一家。”

藺寒想,只要糖兒和方梅知在惠雲縣裡安定下來,見到張貼的名單肯定會過來找他的。只要進了縣城,一切都好辦。他的行囊裡還藏著當時賣金佛得來的二百兩銀票,買什麼吃的不成。

這麼一想,似乎所有事情都會迎刃而解。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哪。

藺寒不知道的是,糖兒一家進入縣城之後,並未尋到方梅知的姑母家。方梅知的姑母或許早已過世,他們也根本不曉得她的兒孫住哪兒。

他們本打算在縣城隨意找一地方住下,但這時,一些饑民被發現得了瘟病,瘟病蔓延開來。衙門當即下令封鎖城門,嚴控饑民進城,並將得瘟病的饑民都關鎖起來,再抓起所有非當地戶籍的饑民,將他們趕到臨郊野的地方。

糖兒一家跟著流散的饑民在郊野旁的破廟住下,靠吃野菜野草為生。

這些饑民中有他們相熟的。鐵蛋一家還有孫大娘一家也被困在這。

鐵蛋是糖兒的發小,即便是流落到這個境地,對糖兒一家還是挺照拂的,白日裡也會幫著他們找野菜。孫大娘的丈夫在荒野尋吃的,她自己最初日日以淚洗面,守著小兒子唉聲嘆氣,後來餓得連哀嘆的力氣都沒了。

天越來越冷了,吃食難尋,破廟裡也凍得很。夜間冷風從破窗裡灌進來,人縮在乾草堆裡瑟瑟發抖。

51 人性

方梅知身子病弱,一直沒好。尋吃食的擔子自然落在糖兒與明琬兒身上。

他們每日勉強才能尋些野菜或是草根樹皮回來,用小鍋煮水燒了,能墊一點肚子。 明琬兒還總是將這些東西讓給方梅知和糖兒母子吃,糖兒強硬地要拉她一起,她卻說自己已經在外頭吃過了。

糖兒剛開始還將信將疑,可見明琬兒每日都能照常出門採摘野菜,不像是一點都沒吃的樣子,心裡才稍微安定些。

只有他們母子在的時候,瘦弱得只剩下一個軀殼的方梅知陰陽怪氣道:“誰曉得她是不是覓到了野味在外頭吃飽了才回來,就給我們娘倆帶了草根。”

糖兒忍不住道:“阿孃,琬姐姐不是那樣的人。而且這寒天凍地的,她一個弱質女子哪兒覓得到這麼多野味,你多心了。”

方梅知聽不進去,覺得明琬兒就是有古怪,即便每次將她帶回來的野菜煮湯吃得一點都不剩,還是瞧她越來越不順眼,有時就直白地以言語詰問,糖兒在一旁也勸不住。

好在明姑娘好脾性,回回只是笑笑,也不跟方梅知計較。糖兒心中憂慮,私下問過明琬兒她這些日子靠吃什麼度日的,她卻總是閉口不言。

饑荒年歲,飢餓感時時刻刻撓人心肺。午夜夢醒,胃裡的空蕩都能夠翻江倒海,惹得不得安生,若是胃絞痛,能教人直冒冷汗,倍感生不如死。

沒過多久,荒野間的野菜都被挖空了,人們尋找起一切認為是野菜的東西,吃下肚去,割腸爛肚。有些人吃下那些“野菜“後,口吐白沫,虛汗如注,眼前一黑就一命嗚呼了。

糖兒出門一趟,回破廟竟聞見了肉香。他一進門,長髮散亂、頭破血流的阿孃就招手讓他過去。阿孃面前的草堆上支著一口鍋,他低頭望去,血糊糊的一片。胃裡當即翻滾起來,他彎下`身去幹嘔不止。

方梅知說那是她好不容易搶到的,好歹是肉,無論如何他們都得拼命活下去。她過來替糖兒順背,糖兒乾嘔到眼冒金星,蹲下`身來,胃中依舊是強烈不適。

後來方梅知要糖兒吃,糖兒也一口都沒吃。

他無法罔顧人性,只要想到那是人的血肉,嘴與胃就在猛烈抗拒。

在這兒能找到的吃食愈來愈少,飢餓到發瘋的人竟能全然不顧人性,直接上前搶奪死者的軀幹,接著煮沸水、食人肉。這便是史書所記載的,每一場大饑荒裡的“人吃人”。

在饑荒裡,沒有人性,只有生存與死亡。命才是一切,沒了命,什麼都是空的。

糖兒自然希望他與母親和琬姐姐都好好的,等熬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他是這樣期許的,只不過老天總是不肯順他意罷了。

從前方梅知幾次三番悄悄跟他談話,要他娶了琬姐姐。

他怎麼肯依。

他心裡還是想等他回來。

方梅知惱了,拿起籮筐裡的剪子,尋死覓活地逼他。

他了法子,只得應下。他說倘若到第二年冬天阿哥還沒回來,他就娶琬姐姐為妻。

阿孃以為他只是不想同阿哥搶妻,卻不知道他心中藏的人,就是那個平凡卻能支天撐地的秦漾。即便秦漾再也不回來,他也會將這份情意深藏心底,至死不渝。

在面臨生死的時候,糖兒忽然就覺得,倘若能順著這一條路走也挺好。他娶琬姐姐為妻,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過平淡而安穩的日子。這樣也好,人還活著就好。

明琬兒將野菜留給糖兒和方梅知,為了充飢,吃了太多青膏泥。青膏泥會帶給人一點飽腹感,卻也會留在人的肚子裡。

那日清晨瘦得駭人的明琬兒再也沒能從枯草堆裡爬起來,揉著鼓脹脹的肚子小聲地說難受。

糖兒給她揉肚子,問她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明琬兒搖了搖頭,道:“還是很難受。”

她伸出乾瘦的手臂,接著給自己揉,說疼啊疼。她仰躺著,亂蓬蓬的頭髮上沾染著草屑,眼睛凹陷下去,眼珠子偶爾才轉動一下。

她說疼啊疼。

糖兒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她搖搖頭說不要,說讓他和方姨吃,讓他們好好活著。

至午間,明琬兒的呼吸逐漸微弱,方梅知也慌了神。

明琬兒臨死時還在責怪自己是個災星。她的家鄉經受了澇災,她逃到睦雲縣,就連累了糖兒一家人受苦。她說她這個災星是該死了。

她說她也想再見念竹一面的。

她嚥氣時,陽光正從破窗裡照進來,落在她的面龐上。糖兒晃了晃她的身子,喚了幾聲“琬姐姐”,卻無人迴應。方梅知心下不忍,伸出手指探明琬兒的鼻息——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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