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李創業出面,才將紀紅彩給鎮住了。
讓人啼笑皆非的自我檢討結束,紀紅彩和董翠枝下了臺,熱鬧的氣氛一下變得安靜下來。
社員們並沒有因為她們的演講而忘記舉報信的事情,反而隨著時間越久,越發忐忑不安。
紀軍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和幹部們站在一起,其他人聚精會神地聽著那兩人檢討,紀軍卻因為親孃的緣故沒怎麼往臺上看。
紀紅彩剛上臺的時候,紀軍一張臉臊得慌,後來說服自己冷靜下來了。
作為副隊長,平時除了做表率,還需要監督社員們的動作。
紀軍兩隻手交叉在腰間,看著人群,雙目灼灼,但凡誰有點小動作不規矩的,他都得過去說叨一番。
和那些提心吊膽、坐立不安的社員們不同,紀軍完全沒有體會到舉報信帶來的緊張感。
自從上次發現了李創業包藏禍心,紀軍的很多行為都收斂了下來。
別的不說,就這段時間,他是一點多手多腳的動作都不敢有。
而舉報信是這兩天才拿到的,總不能因為他娘惹的禍事,還把這件事情朝他身上扯吧...
紀軍呵呵笑了兩聲,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很快,就發現了站在最後頭的一個十六七歲的社員在那裡扭來扭去,兀自玩得歡快。
紀軍皺起眉頭走了過去,才發現社員的手上拿著小蟈蟈,在那裡逗著玩。
在那人面前站定,紀軍疾言厲色道:“開會就開會,動手動腳幹嘛,想讓所有人觀摩你的表演嗎?”
社員嚇了一跳,蟈蟈也跑了。
這個時候,站在前面半步遠的知青突然叫了一聲,聲音裡帶著羞憤,瞬間吸引來一大票人的注意。
女知青蹲下身子,回頭四顧,“誰,誰摸了我?”
這句話的資訊量太多了,社員們瞬間將目光一致投放到知青的後面。
紀軍甚至都沒來得及看出事的本人,隨著眾人的目光左右偏移,女知青身後就兩個人,一個自己,一個就是少年社員。
幾乎是下意識,紀軍將目光對上了少年社員,皺起眉道,“你怎麼回事,在生產大隊裡耍流氓?”
這個年頭流氓可是犯罪。
少年社員雖然平時喜歡玩,不服管教,多手多腳一樣,但可從來沒做過犯罪的事情。
他連忙搖頭,大呼冤枉道:“我沒有,我剛剛一直站在這裡,你不是也看著嗎?我什麼時候碰過她?”
紀軍蹙起了眉頭,看了眼兩人和女知青的距離,這要是誰偷摸一下還真有可能...
當下,紀軍呵斥道:“這裡就你和我,不是你難道會是我嗎?還是你想說女知青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堂堂正正的大男人,為什麼就不能敢作敢當?”
在紀軍的認知裡,知青根本沒必要拿自己的聲譽出來害人,腦子裡能想到的,也就是這個社員了。
社員一下委屈了,手也擺動起來,“副隊長,真不是我。”
可是不論他說什麼,其他人投放來的眼神都充滿了不信任,少年社員簡直都要氣瘋了。
那種百口莫辯的感覺,是隻有自己才能體會到的痛苦。
他慢慢冷靜下來,思索了一番,突然用狐疑的眼神看著紀軍,語氣裡再無尊敬,“不對,副隊長,這事怎麼就不能是你做的了?我都站這裡多久了,要摸我早就摸了,還得等到你出現?不會是你在故意誣陷我吧?”
看著對方的眼神,紀軍一下子暴怒了,手指指向自己,義正言辭道:“你這說什麼話?我作為副隊長,難道會陷害社員,對公社裡的知青做這樣的事情嗎?”
少年社員踢著腳下的石頭,努努嘴道:“誰知道呢。”
反正不是他就對了。
紀軍給氣得夠嗆,手指指向社員,想把人打一頓,又顧忌自己的名聲。
大手伸起又放下,反覆幾次才把一口氣順了下來。
這個時候,前面講臺上,李創業的開場白已經講完,正清著嗓子慢悠悠地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白紙。
還在圍著湊熱鬧譴責的社員們一下各自歸位,都緊張兮兮地望著講臺的位置。
彷彿李創業手裡拿著的不僅僅是一張紙,而是揪著他們每個人的命一樣。
李創業展開紙張,表情嚴肅正經地從上到下掃了一眼。
群眾已經徹底安靜下來了,紀軍的指責堵在嗓子眼,忍了忍憋了下來。
因為還想著等大隊長講完話訓斥少年社員幾句,是以,他並沒有走開。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紀軍都後悔自己這一時的舉措。
李創業的聲音帶著語重心長,道:“這一封舉報信的內容詳細我就不講出來了,就把結果告知社員們吧。被舉報的人,是我們的副隊長,紀軍,舉報內容:騷擾女知青。”
所有的人都震驚了,包括紀軍自己。
李創業繼續道:“這件事情經查有部分屬實,我認為,無論在什麼時候,知青們不僅僅是我們生產大隊的榮譽、臉面,更是我們國家的未來,我為自己選出這麼個副隊長而感到羞愧。
接到這封舉報信後,我和幾個幹部緊急召開了會議,最後一致決定:暫時停止紀軍副隊長的職務,直到這件事情完全調查清楚為止。”
紀軍早在李創業說出被舉報的人是自己的時候就愣住了,聽完了他全程講的話,第一個浮上腦海的念頭:這件事情是大隊長為了弄他下臺而設計的一個局。
怒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席捲了他的身體。
紀軍一點點握緊了拳頭,眼神晦暗不明,直直地盯著仍然站在講臺上的李創業。
紀軍整個人都沉寂在了怨氣裡,因而並沒有注意到,周圍一圈的人看向他的眼神全變了。
這群人裡面,尤其以那個少年社員的眼神最甚,他是被汙水潑上身,差點冤死了的人。
果然,真正做了這件事情的人在賊喊捉賊,少年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使勁推了紀軍一把,“副隊長,你做出這樣的事情,直接推我身上合適嗎?你說的堂堂正正真男人,難道你不是嗎?”
紀軍被推得一個踉蹌,腦子清醒過來,瞬間想到了他剛剛用來指責少年社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