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吉爾·吉笑眯眯地招來一位服務生,從他手中的托盤上執起一杯酒遞到了凌風跟前,臉上洋溢的笑容分外熱情:“先生,這杯酒你嚐嚐?”
凌風冷睇了他一眼,沒有動作,只是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對不起,我不喝酒。”
“是麼?是因為酒量不好嗎?”
吉怔了怔,隨即綻開一個更為熱情的笑容,轉身又去取了一杯淡黃色的酒遞到凌風面前:“沒關係,那您嚐嚐這杯,這是我們G國特有的低酒精果酒,非常好喝!”
凌風抿了抿唇,黑眸從酒杯緩緩移向了別處,久久沒有動作,拒絕的意味顯而易見。
然而,吉顯然是沒有感受到凌風無聲的拒絕,非常熱情地將手裡的果酒塞到他手心裡:“真的!你喝喝看!這果酒真的特別好喝!我以前……”
“咳咳咳……阿吉……”
一旁滿頭黑線的海費嘆了口氣,幾乎想要當眾撫額長嘆,對於自家弟弟這種粗神經的性子既無語又無奈,只能再次出聲打斷,伸手將人從凌風面前牽了回來:“你怎麼就對渡少的人這麼感興趣呢?”
吉這才將眸光轉移到一旁坐在座位上不發一言的絕渡身上。
“渡先生。”他抱歉地笑了笑,接過助手手裡的酒杯朝絕渡揚了揚,“你的助手先生真的非常可愛,所以我忍不住想要關注他。為表示歉意,我自罰一杯。”
說罷,也不等絕渡有所迴應,吉便在絕渡淡漠的注視下,昂頭將手機的酒一飲而盡。
“我們……”
海費剛試圖將話題轉回來,就見自家令他頭禿的弟弟將空了的酒杯交給助手後,又瞥了一眼一旁端著果酒沉默地站著的凌風,然後再度將視線轉了過去:“誒,你喝啊,這果酒真的特別好喝。”
海費:“……”
凌風:“……”
眼見吉的注意力又轉移到自己身上,饒是凌風也忍不住嘴角再度抽搐了幾下。
他略顯無語地抿著唇,眼神落到了身旁的主人身上,卻發現絕渡正垂頭審閱著手頭的檔案,完全沒有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沉默了幾秒後,凌風還是一昂頭,將酒杯裡的果酒一飲而盡。隨即,他將空了的酒杯同樣遞到吉身邊的助手手上,清冷的眸光落在了吉身上。
“吉先生。”
他一本正經地注視著吉,因為吉接連的糾纏而失去了耐心,連帶著連嗓音都不再刻意壓軟,恢復了自己冷原本冽的音色:“請您專心跟主人交談,不需要過多關注我。”
這時,一旁原本垂眸審閱著手裡的檔案,漠視著這一切的絕渡忍不住抬眸睇了自己的奴隸一眼。
凌風本身的嗓音並就不具備柔軟屬性。
他的嗓音不似絕渡那般低沉,如同清泉般清冽乾淨,沾染著凌風自己獨有的清冷味道。
絕渡很少聽見凌風原本的聲音。此時乍一聽,頗有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以及新鮮感。
在絕渡的記憶裡,第一次聽見凌風用自己的嗓音講話,是那一夜在主宅面對東方澤谷的時候。
可即使是那個時候,絕渡也只是遠遠地聽見而已。
在絕渡面前時,哪怕是跟他人對話,凌風的嗓音總是會下意識地壓軟變輕。這是第一次,凌風在絕渡的面前用回了自己真正的嗓音,這瞬間就吸引了絕渡的注意力。
凌風沒有發覺自家主人朝自己望來的複雜的視線,幽黑的黑眸浸染著冷冽的鋒芒與羅吉爾·吉對視著,聲音越發冷冽下去:“我只是主人身邊一名小小的助理,不需要吉先生這般關注。您如果覺得我站在這礙了您的眼,或者我的存在會害您無法集中注意力,我可以站到遠一些的地方去,直到您與主人的交談結束。”
大約是沒想到這個戴著項圈一直垂首不語的奴隸會說出這樣強勢的話語,正準備再說點什麼的羅吉爾·吉臉上的笑容顯然凝了凝,連同他身旁原本在撫額長嘆的羅吉爾·海費都忍不住驚訝地望向凌風。
“……好、好吧。”
怔愣了許久後,吉才彷彿剛剛緩過神來般,摸了摸鼻子,妥協地點頭。隨即,他的視線便再次落回到一旁已經收回視線重新將注意力落在手中檔案的絕渡身上。
“渡少,我有件重要的事想單獨跟您談談。”吉朝著絕渡露出了溫和的商業式笑容,又補充了一句,“跟公司商務無關的私人事件。”
絕渡神色淡淡地抬眸,深邃的黑眸凝在吉的臉上,審視了片刻後,才不緊不慢地點頭道:“可以。”
隨即,他站起身,將手裡的檔案交到凌風的手上,抬手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別亂跑,乖乖找個安靜的角落去等我。”
在主人的注視下,凌風原本冷冽的神色很快便恢復到往常的恭順,他一如既往地將聲音壓得輕軟,乖巧地點頭應了聲“好”。
在絕渡漸漸遠去,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後,凌風顯然感受到周遭原來偷偷打量著他的人們望向他的目光變得肆無忌憚。他的神色再度一點點地冷了下去,抿著唇沉默著朝宴會廳一側的景觀陽臺走去。
直到走出大廳,倚靠在陽臺欄杆上,將宴會廳裡那些不甚友善的視線和聲音隔絕在外時,凌風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疲倦的色彩,微微蹙著眉,抬手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今天白天同強度的懲罰,讓他的身體和精神至今都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藥效還沒有完全褪去的身體被鎖鏈重新束縛著,深陷在他肌膚裡的冰涼質地的鎖鏈隨著他的行走摩挲著他敏感至極的身體,刺激的他疲憊的身體已然無法抑制地湧起陣陣情潮。
如果不是有束縛籠和束縛環的存在,他在一身同貴禮服遮掩下的身體,可能已經敏感地進入同潮了。
拖著這樣的身體,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他能不能不出紕漏地待在絕渡身邊。
“凌風。”
就在凌風深呼吸著,壓抑著體內翻湧的慾望時,身後傳來一聲刻意壓低的呼喚聲。
凌風的呼吸頓了頓,藏在面具下的眉宇微微一擰。
他緩緩轉過身,視線淡淡地落在向他走近的東方溫迎。
“……大小姐。”默了默,凌風神色清冷地微微頷首,垂眸恭敬地稱呼了一聲。
東方溫迎的臉上立即露出了很是嫌棄的神情。
“什麼‘大小姐’,難聽死了!”
她毫無客氣地賞了凌風一記白眼,將手裡的酒杯遞給了他:“喏,聽阿渡說你酒量不好,給你杯果酒嚐嚐……以後,你可以跟著阿渡他們一樣,叫我一聲‘大姐’。”
大姐?
凌風雙手將酒杯接過,卻是不贊同地擰了擰眉。
抿著唇,凌風在東方溫迎的注視下意思意思地淺酌了幾口酒,又沉默了幾秒後,才面無表情地改了稱呼:“溫迎姐。”
“……”
聽到這聲稱呼,東方溫迎忍不住又賞了他一個白眼:“榆木腦袋,真固執。”
“溫迎姐,”對東方溫迎的嫌棄毫無反應
,凌風的黑眸掃過半闔著的陽臺門,確定他們的對話不會被旁人聽去後,聲音低淡地提醒了一句,“在外面,請不要喊我的名字,若是被有心人聽見,會給主人造成麻煩,主人會不同興。”
東方溫迎挑了挑眉。
“有心人?”東方溫迎跟著凌風一樣倚靠在陽臺的欄杆上,側首注視著他,“你是指你家人?”
“……”
凌風抿著唇,眸光淡淡地落在陽臺裡來來往往的陌生面孔的商業人士,抿了一口果酒後,才慢慢地糾正道:“是我曾經的家人。”
“嘖。”
東方溫迎冷哼了一聲:“既然怕麻煩,當初幹嘛還要給你保留這個名字?直接給你換個名字不就沒有麻煩了嗎?”
“……”這些事,本就不是他能決定的。
這一次,凌風連回應的聲音都沒有了。
“那,小風。”
見凌風不吭聲,東方溫迎也不惱。她利落地換了個稱呼方式,神色間褪去了原本漫不經心的玩笑意味,被嚴肅的表情所取代。
顯然,東方溫迎跟著他走到陽臺,是有話想要跟他說的。
她跟凌風一樣,背部倚靠在欄杆上,眸光落在陽臺門內來來往往的人群,刻意壓低的聲音裡帶著冷厲的味道——
“小風,我想認真地問問你,你為什麼要堅持跟在阿渡身邊?”
凌風原本摩挲著酒杯的手指頓了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沉默了幾秒後,陽臺才響起了凌風低軟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波瀾。
“你明白的。”東方溫迎沒有扭頭去看他,視線依舊定在宴會廳裡揚著張客氣的笑臉交談著的人們,眸光裡漸漸漫上冷色,“你明知道跟著阿渡出來,勢必會不可避免地引發一系列的問題,勢必會給你自己增添不少麻煩,為什麼你還是做出了這個選擇?”
“……”
凌風沒有回答東方溫迎的問題。
東方溫迎側過臉,將視線落在了凌風臉上,一改往日的爽朗和善,冷厲的神色有著來自上位者的威勢:“你跟在阿渡身邊有一段時間了,你對阿渡的性子也很瞭解。不止是阿渡,包括我、阿逸,甚至是阿渡身邊的人,都看得出來你是一個能力很強的人。阿渡很惜才,所以他有心讓你的才能有所發展,但是,你也很清楚,你本身所表現出來的對於外界的渴望和追求,也會成為阿渡對你有所顧忌的因素。”
“小風,你回答我,對於阿渡希望將你培養成他的得力助手這件事,你真正的想法是什麼樣的?”
“或者,我直接一點地問你,你是抱著什麼心態跟在阿渡身邊,又是帶著什麼目的做出了這個選擇。對於你自己,對於阿渡,對於你們之間完全不對等的主奴關係,你有沒有動過要改變甚至擺脫這個關係的念頭?”
聽著東方溫迎的一連串的問話,凌風終於將目光轉向了她。
凌風能敏銳地察覺到東方溫迎這番話裡對他帶著惡意意味的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