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
秦深的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忍,然而這一抹不著痕跡的心疼,很快就因為賤人那兩個字,變成了淡淡的不悅。
“我已經很溫柔了,真真,等以後我知道了你今晚對他做了什麼……呵,我真希望我永遠都不知道,更希望你最好什麼都沒有做。否則,我以後還會對你做什麼,我就更不能保證了。”秦深心平氣和,語氣裡不帶絲毫情緒地說
秦真瞬間睜大了眼睛,表情愈發震驚,艱難地消化著秦深的話:“你還會對我做什麼,你還會對我做什麼……”
“你他媽的還要對我做什麼!我都已經這樣了你他媽的還想對我做什麼!?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哥哥?威脅!?我沒理解錯?哈哈哈!”
他的音量驟然拔高,沙啞淒厲,絕望瘋狂,大笑三聲後霍地沈下臉去,一雙溢滿恨意的黑眸猛烈迸射兩道熊熊燃燒的怒火。
“秦深!你是不是已經愛程諾愛得腦子不清醒忘記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了!你姓秦不是姓程!秦家的人最重視什麼你不知道!?你看看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你居然在為了一個外人而威脅你自己的親弟弟!你居然要為了一個外人對你自己的親弟弟做什麼!秦深!你他媽還是秦家人,是秦家的男人嗎!?”
他氣得失去理智,怒火攻心,卻看到秦深仍然面無表情毫無反應地靜靜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座雕像。
什麼時候,那個對著他從來都是一臉笑容,包容寵溺的好哥哥,竟然會變成了這樣一座雖然完美到極點,卻也冷漠到極致的,沒有感情的雕像。
好像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他的親人,他的弟弟,而是一個素昧平生,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這讓秦真想哭。想像過去那一天,那一次一樣,一頭撲進哥哥的懷裡,無所顧忌,放聲大哭。
但哥哥再也不會抱他了。
秦深冷冷打斷秦真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一字一句,亦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緩緩道:“我當然是秦家人,我只是想告訴你,真真,從今天,現在,此時此刻開始,諾諾也是我們秦家的人,不是外人。他是我的伴侶,今生今世唯一認定的伴侶,也就是我的家人,你的嫂子了。”
“……”
猶如當頭一棒,秦真登時眼前發黑血往上湧,頭重腳輕近乎暈眩,身子亦跟著猛烈搖晃了兩下。
他張張嘴巴,覺得喉嚨嘶啞乾渴得厲害,竟一時沒能發出聲兒來。
不用看。他也能夠想象自己此時此刻的模樣定是既可憐又可笑,糟糕透頂,狼狽極了。
比上次受了傷倒在哥哥懷裡嚎啕大哭的樣子還要糟糕,還要狼狽。因為他知道,那個時候的哥哥,還是最疼他,最寵他,最在乎他的,還是完完全全站在他這一邊,幫著他,護著他,想著他的。
他秦真驕縱一世,高傲如斯,不願在任何人面前丟人現眼示弱流淚,哥哥是唯一一個能讓他肆無忌憚流露真情,放下驕傲,剖白心跡的人。雖然他失去了健康健全的左腿,毀掉了本該完美的一生,再也沒有了天之驕子的資格……但是,他還有哥哥。
是的,他還有哥哥。所以儘管他痛苦,他絕望,他鬧,他哭,然而他不怕,不畏,不懼,不悔,更不會懦夫地去選擇自殺輕生。因為他有深深捨不得,也被他們所深深不捨的,至親的家人。
他擁有這個世界上最最無可動搖的虔誠的信仰:縱然他失去一切,也不會失去他的兄長。無論如何,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世界末日地球毀滅……哥哥,也總是陪在他身邊的。
可是現在,現在……
現在,他不能再在哥哥的面前哭了。因為哥哥最在乎的人,已經不是他了。再撒嬌也得不到想要,而再軟弱,那就是真的軟弱了。
即使秦真早就做好了哥哥終有一天會擁有攜手一生的伴侶,自己必須退後一步讓出位置的準備,卻也沒有想到這一天竟會來得如此之快;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他曾經努力說服過自己,無論哥哥未來的伴侶是誰,只要哥哥是真的喜歡了認定了下定決心了,那麼哪怕自己再不開心再不喜歡,但是為了讓哥哥沒有困擾得償所願,他也一定會竭盡所能將那個人當做自己的嫂子,當做他們秦家的家人看待,像對哥哥一樣地敬重愛戴。
他曾經如此發過誓,是真心的。哪裡預料得到,命運竟跟他們開了這樣大一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
秦真可以接受任何人做他哥哥的伴侶,做他的嫂子,做他們秦家的家人,但只有這一個人不行,絕對不行,永不可以。
這一個人,他憎恨至此,真的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要他接受──
除、非、他、死。
伴侶,家人,嫂子……這些原本溫暖溫馨的詞語,這個時候,就像是一柄柄尖銳冷硬還淬了惡毒的利刃,一刀刀戳中剜在了秦真看似兇悍實則軟弱的逆鱗上。
他呆呆地眨了下眼,驚恐地發覺那兒竟早已熱得發溼,又酸又漲。
他又一次在哥哥的面前有淚,可他知道,哥哥已不會再予他想要的安慰。
他還是過去那個弟弟,但哥哥已不是從前那個兄長。
秦真死死咬著下唇,濃稠的血腥一點點瀰漫至整個口腔。
他忽然覺得疼。好疼。比那一天被蕭嵐一槍擊中腳踝,血肉橫飛骨頭粉碎的劇痛還要疼,全身上下,成千上萬倍的疼。
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似乎連腸子都打結了,身體裡彷彿有一隻粗糲滾燙的巨手,正在天翻地覆地翻滾攪動,所到之處屍橫遍野血肉模糊,不知是碾的還是燒的,反正沒一塊再是好的,不遺餘力地揉搓擠壓著他的器官內臟。
他的心在抽搐,胃在痙攣,肝脾劇顫,肺快爆炸,眼前陣陣發黑,噁心得幾欲嘔吐,無法呼吸,快要窒息,全身發抖,兩股瑟瑟,四肢無力,簡直站都快站不穩了。
他受不了,他再也受不了了……想要罵人的慾望是那樣的強烈,恨不得一張口就用上世界上最惡毒最下流的髒話來發洩他此時此刻心中洶湧咆哮的暴烈。
“你、放、屁!我永遠不會承認的!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要我承認那個賤人是我的嫂子,除非你現在就打斷我的另一條腿,從我的斷腿上踩過去!”
他聲嘶力竭地怒吼,胸膛劇烈起伏,臉孔漲得血紅,咬牙切齒面容狠戾,音量之大震得頭頂那一盞龐大繁複的水晶燈都依稀在抖。
秦深終於微微皺起眉,對弟弟這過激的反應顯得有些苦惱,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秦深輕嘆口氣,淡淡道:“真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希不希望你承認,和我需不需要你承認,這是兩回事情。”
頓了頓,口氣放軟了些,“不過,你畢竟是我的弟弟,我的親人,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