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之鶴從小就知道自己名字的含義,取自昂昂之鶴。這個名字是他爺爺親自取的,給他這個名字的含義,就是希望他能立於眾生,高出人群,最重要的,必須要做一個品性高潔的人。
聶之鶴一直生活在紐約,身邊唯一的親人就是嚴厲的爺爺,還有一個不苟言笑的管家,其他的都是老老實實的傭人,除了生活起居,再不會跟他多說一句話。聶之鶴稍微懂事的時候隱約聽人提起國內的事,原來在中國還有兩個聶家人。他才知道,他還有個爸爸,還有一個哥哥。
可他竟然從來沒有聽爺爺提起過。
爺爺不說,他也不可以去問。直到八歲那年,在快要入冬的時候,那一天家裡來了兩個陌生人,管家領著人收拾房間,然後一同在門外等候。
別墅裡的安保十分嚴格,平常更不接待訪客,聶之鶴本來在房間裡看書,寂靜之中忽然聽到鳴笛的聲響,他有些驚訝。他放下書站到玻璃窗前,看到一輛黑色的汽車開進庭院,保鏢上去開啟車門,從車上下來一個男人,他剛站穩,又是一個人走了出來。
聶之鶴好奇極了,貼著窗努力想看清楚,可是他離的太遠,只看到一群人簇擁著往大門走,沒一會就不見了。
他很想下樓去看看是什麼客人,可是沒有到晚飯時間,管家沒有叫他,爺爺沒有抽查他的功課,他哪裡也不能去。
艱難的等了很久,聽不到樓下的動靜,也聽不到爺爺的書房開啟的聲音,樓下到底是什麼人?
一直到天色暗下來,終於房門被敲響,是保姆在外面說話:“小少爺,請下來用餐。”頓了頓又道:“請一定要注意儀容。”
聶之鶴迴應了她,對著鏡子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挺直背,端正肩膀,離開房間下樓去。
他的腳步比平常多帶了一絲急亂,下樓之後,遠遠的看到餐廳裡還有別人,管家恭敬的站在一旁,正彎著腰,似乎小聲的跟人說著什麼話。
聶之鶴走近了才看到高背椅上正坐著兩個男人,靠著爺爺座位下首的是一個一身正裝的男人。男人看著已經有些年紀了,他穿著妥帖的西裝,頭髮烏黑,整整齊齊的梳向腦後,眉宇間卻都凝著森然,他朝著聶之鶴的方向掃了一眼,那眼神竟是說不出的凌厲,猛地讓聶之鶴心尖一顫,竟不敢再上前去。
同時,他身邊的人卻笑了,笑的很是放肆。聽他的笑宣告顯不懷好意,可是那嗓音清冽,如淙淙清泉滴落在岩石之上。聶之鶴的目光全落在了他身上,頓時就有一瞬間的恍惚。
上帝是怎樣的用心和偏心,能造出這樣的人。
那人似乎年歲不大,說話都是軟軟的像在撒嬌,“爸爸,他是誰啊?”
聶之鶴還沒有開口,管家穩著聲音道:“少爺,他是聶小少爺,聶之鶴。”
忽然,前一刻還在笑著的人忽然就把手邊的筷子狠狠擲到了地上,“什麼聶小少爺,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下首的男人馬上站了起來,緊張的把他抱在懷裡,手輕輕撫著他的後背,溫柔的跟剛才就像兩個人,“寶寶乖,不生氣了好不好,爸爸愛你,爸爸只愛你。”
那人再說話,聲音也帶上了哭腔,“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是爸爸不好。”男人都在安慰,眼眸裡疼惜簡直可以溢位來,“寶寶不生氣了好不好,你一哭,爸爸心都亂了。”
他哭了嗎,聶之鶴卻看到他歪過頭,他分明在笑。
只看著男人抱著人在安慰,拍著他的後背,又親吻他的發頂。聶之鶴看著他們的動作,莫名的竟覺得臉紅耳熱起來。為什麼兩個男人能這樣親密?聽他自稱“爸爸”,原來父子間是這樣相處的?
聶之鶴的思緒一片紊亂,這樣的人際關係甚至比他每日的課程還要難。他也只怔了一怔,不能忘記禮貌,等男人終於把他的兒子安撫好了,他才規規矩矩道:“叔叔你好,歡迎你們來我家做客。”
管家似乎有話要說,可看連聶先生也沒有什麼表示,他還能說什麼。
聶慎童就看著面前的這個小子,他現在幾歲了?長的這副模樣,爺爺還真是精心栽培他,養的一副虛偽造作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討厭。
他支稜著手臂,就靠在聶同澤的胸膛上,心懷不軌的笑著,“那你要記好了,以後就只能叫叔叔。”
聶之鶴隨著他的話點頭,雖然這人態度不好,但說的也沒有什麼不對。
傭人開始一道道的往桌上端菜,聶之鶴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放在膝上,背挺的筆直,坐姿端正,靜靜的等著爺爺下樓來。
老爺子沒來,誰也不能先動筷子,但聶慎童顯然不放在眼裡。他已經長大,這個野種也已經長大,老爺子早就拿他沒辦法。何況這些年聶同澤越發的龍的他無法無天,再也沒有他需要退讓的事。他下巴一努,嬌氣的開口,“爸爸,我餓了。”
聶同澤握住他的手,“寶寶想吃什麼?”
剛才被他扔掉的筷子已經被重新換過,聶慎童也一手不伸,就隨便點著幾道菜,等聶同澤夾上筷子,再慢慢喂到他嘴裡。
聶之鶴直皺眉,雖然來者是客,可也不能這樣的枉顧規矩,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終於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管家馬上迎上去,是老爺子下樓來了。
同時聶之鶴馬上正襟危坐,本就標準的坐姿更是越發的無可挑剔,就連他臉上的每一寸表情,都像是精準測量過的一般,說完美的像石膏像也不為過。聶慎童看著可笑,本來滿心都是嘲諷,可是一想到身邊的父親,忽然就沒那麼可笑了。既然是爺爺的手段,那聶同澤小時候也肯定是被這樣培養的。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長大,卻愛上他,是怎樣驚世駭俗的事。
多年不見,老爺子的身體雖然已經沒有之前的硬朗,但好在還沒有呈現出虛弱之態。他拄著手杖,一步步的走向餐廳,管家沉默的跟在他身後,等他坐了上首,接過他的手杖站在一邊,等著老爺子主持大局。
聶之鶴一向秉持“食不言寢不語”,除非老爺子開口,否則便不能動作。只是今天,老爺子倒先咳嗽了一聲,只淡淡一句,“都見過了。”
聶同澤應道:“父親的安排,已經見過了。”
聶之鶴的表情管理的再好,還是深深一震,又聽老爺子道:“聶之鶴,這就是你在國內的父親和兄長。”
聶之鶴極力壓制著心內的洶湧,他站起身,難掩激動,“父親。”他還有很多話想說,原來他真的還有別的親人,原來他的爸爸是這樣的成熟英挺,他終於見到他了!他又期待的看著聶慎童,這個精緻的像月光一樣的男人,是他哥哥嗎?
他還想再叫他,可聶慎童剛聽了“父親”兩字就火冒三丈,當即喝道:“離我遠點。”
老爺子眉頭一皺,“聶慎童。”
明顯的警告之意,聶慎童也全然不放在眼裡,他可沒忘記從這個野種這裡受的委屈。就是因為他,害得他被關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三個月,他冷冷道:“我知道爺爺是最懂規矩的人,那怎麼也不好好教他?”他“呵呵”的笑了兩聲,“怎
麼就沒有人教他,妾生的兒子什麼時候能跟我坐在一起了,什麼時候能上主桌吃飯了?”
聶之鶴惶然的看著他,可聶慎童還在說,“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被養糊塗了,你應該叫‘先生’,跟著其他人一樣,叫‘聶先生’。”
老爺子喝道:“聶慎童,你還有點規矩沒有。”
“我什麼時候有規矩了。”聶慎童嘲諷的看著他,“我在爺爺心裡,從來都是沒有規矩的人。”他一把拉開椅子,站起身就走。
聶同澤馬上站起來,跟著自己的孩子走過去。
老爺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我也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聶同澤轉過身,只有語氣還算得上尊重恭敬,“父親覺得他長大了,可以知道還有別的聶家人,我也做到了。父親既然叫童童來,就知道肯定會是這個結果。您要讓聶之鶴知道實情,我也不能讓童童受了委屈。”
兩個人相繼離開,本來還以為是闔家團聚的晚餐就這樣不歡而散。聶之鶴呆呆站著,又無力的坐下去。管家給老爺子倒水,不停的說著紓解的話,爺爺氣的五官都扭曲了,明明那麼生氣,卻又拿他們無可奈何。聶之鶴從未見過爺爺的失態,記事以來爺爺似乎都不曾笑過,他非常的嚴厲,獨立當斷,從不容許任何忤逆,可是今天,竟然有人敢當面頂撞他。
這次短暫的會面他似乎已經明白了,哥哥很討厭他,而爸爸,很順著哥哥。
這是不是把他留在美國的原因?
聶之鶴獨自在餐廳坐了許久,這次管家也不催他了,所有人都在照顧老爺子。直到老爺子睡下了,才有保姆過來提醒他,“小少爺,已經超過時間了,你該休息了。”
老爺子制定了很明確的時間規定,聶之鶴看著保姆,有話也問不出口。最後也只是點點頭,到樓上去。他明天還要上學,課後還有老師另外的輔導。他就算失落也只能失落這一陣,他的時間被安排的太滿了,還要應付爺爺時不時的抽查。
其他的燈都已經熄了,只有長廊上還亮著壁燈,聶之鶴的房間在三樓,卻離得主臥很遠。他知道爺爺平時不怎麼喜歡看到他,他關心的只有他的學業。
經過三樓的時候,聶之鶴卻突然聽到一道喘息,低沉著壓在胸腔裡,還有絮絮的說話聲,只是他聽不清楚。
聶之鶴不明所以,繞過前面的房間就想走,卻聽到男人滿足的嘆息,“寶寶。”
他記得,爸爸就是這樣叫哥哥的。
房間小小的開了條縫,透出一點黯淡的光,聶之鶴覺得緊張,他好奇的靠過去,又聽到喘息溢位,“寶寶。”
地上糾纏著兩個人影,哥哥正背對著坐在爸爸懷裡,身體朝著門邊,他向後仰著脖子,被男人抱著親吻。聶之鶴看到爸爸的手在哥哥胸前撫摸,哥哥已經衣衫不整,下身赤裸,只留了一件白襯衫,他的嘴中不停的溢位喘息,路出的面板白的像瑩潤的玉。爸爸摟著他的腰粗喘,“我的寶寶,爸爸只愛你。”
聶慎童嗤笑,只是被吻的動情,他往後勾著男人的脖子,眼睛一掃,忽地看到門縫中呆滯的半張臉。他的動作一滯,第一時間想衝出去,可男人的吻密集的印在他脖子上,他突然笑了笑,轉過身和聶同澤吻在了一起,只有眼角輕斜,腳蹭著聶同澤的腿,讓他表演什麼叫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