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嗎?辛恕究竟是誰的人?似乎是灜西王身邊的劍客……
辛恕看了一會兒,不屑於出手,淡淡道:“他中了我的毒,爬不起來了。到底是崇寧王的兒子,留點體面吧。”
於是轉身離去,旁邊那人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也只得跟著離開。
大雨鋪天蓋地,王府院子裡的桃花早已凋謝,沈庭央動彈不得,他感覺到地上全是薄胤的血。
恍惚間彷彿回到那個夜晚,父王和青涯還在,桃花紛紛揚揚,往事一幕幕呼嘯而過,淚水倏然湧出。
“薄胤……別死……”沈庭央的淚順著眼角流到地上,與薄胤的血混在一起。
薄胤扣著鎖鏈的手腕血肉模糊,血還在不停流,他拼著最後一絲力氣,伸出手,艱難地抓住沈庭央的手:“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你……”
“咱們兩清了。”沈庭央啞聲道,“如果,如果……”他的聲音一點點弱下去。
沈庭央肺腑如刀絞,屋外傾天大雨,他們在黑暗中僅剩彼此。數年前,一切都從這裡開始,而今或許一切也都要在這裡結束。
不知在黑暗中沉溺了多久,再次睜開眼,是在一輛微微搖晃的馬車上。
沈庭央試圖動一動,發覺自己靠在一人懷裡,一時間茫然之極,自己死了嗎?又或者只是一場夢?
花重低聲喚他:“阿綰,難受麼?”
沈庭央渾身乏力,艱難地搖搖頭,一開口,嗓子疼得像是刀割:“薄胤呢?”
“還在昏迷,不會死的。”花重的聲音發冷。
沈庭央被他餵了半碗水,扶著坐起來,卻一直不與花重對視,想要離開馬車。
“大夫在給他包紮,待會再去。”花重只好勸道。
沈庭央安安靜靜縮在車廂角落,垂著眸子,許久才開口:“他怎麼會……”
“為了設陷阱抓住他,灜西王折損了至少百名高手。”花重說道。他並未責怪沈庭央戒心不足,實際上就連他也未曾料到,灜西王會在這時候,用這種方式突然出手。
沈庭央時不時還在發抖,倒在薄胤血泊中的感受並未散去,他無法想象薄胤被放了多少血。
燕雲侯被調入京中,加上呂不臨、封良佐兩位大將,灜西王顯然領會到這份無言的警示。
一旦殺死薄胤,以他前朝皇族後裔的身份起事,局勢很快就會成一潭渾水,順便殺死崇寧王的兒子,崇寧軍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到那時,皇帝恐怕分身乏術,朝中亂作一團,灜西王藉此機會進一步鞏固勢力,拉攏崇寧軍,等皇帝緩過勁來,一切就都晚了。
花重很小心地靠近,將沈庭央抱在懷裡,順著他後背安撫:“別怕,都過去了。”
沈庭央無意識地攥著他襟口,恐懼和撕心裂肺的感覺盤桓不去,花重只好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沈庭央搖搖頭,他身上只有外傷,辛恕的黑色毒霧似乎只是奪去了他的力氣,令他不能行動,此時藥力漸漸散去,並未留下什麼感覺。
他感到奇怪,問道:“我中了什麼毒?那個辛恕,是懸劍閣的人?”
花重感覺到懷中的人還在微微發抖,說不出的怒意和心疼齊齊湧上來,他道:“不算是毒,辛恕給你下的類似迷藥,如果不是輕敵,就是有意放過你。”
沈庭央沉默了一會兒:“懸劍閣的武士不會犯輕敵這樣的錯誤,他為什麼要放過我?”
“灜西王的命令多半並不明確,否則他也無法含糊過去。”花重顯然已經將事情經過推演了一遍,“再者,辛恕的名聲和薄胤相當,出手皆極其狠利。他必定有別的緣由,但究竟如何,恐怕灜西王也不得而知。”
沈庭央的力氣漸漸恢復,到休整的地方後,他去看薄胤,薄胤在另一架馬車上,身上多處傷口,手腕上被割開放血的位置幸而錯開了筋脈,養好傷後不會影響功夫。
薄胤已經醒了,披著外袍,臉色蒼白之極,看著沈庭央,帶著歉意微笑道:“是我疏忽,險些害死你。”
沈庭央不想同他談論誰害誰的問題,只是又說了一遍:“兩清了。”而後喂他喝了藥,幫他換一次藥。
此後一路上,沈庭央每天都照顧薄胤,只是很少說話。
他多數時候都獨處,也不怎麼見花重,雲煉折返回來找他,什麼都不多問,只是常常安靜地陪在旁邊,漆黑的眸子彷彿依舊不通世故,卻又什麼都明白一般。
終於回京,沈庭央入宮覆命,燕慕伊已經將洛龍神女送回來,安置在青龍宗祈福,光熹帝心情因而很好。
“崇寧王世子流落在外數月,如今立功返朝,可真是一步登天了。”朝中人議論道。
見過赤霄宮綰公子的人自然認出沈庭央,但都知道輕重,不再提往事,一切必定都是皇帝授意的,皇帝說他是誰,自然就是誰,何況太子也沒有異議。
沈庭央就住在東宮,薄胤傷好後,他再沒同薄胤說過話,似乎決意從此陌路。
花重以燕雲侯身份入京,侯府已經修繕完畢,可沈庭央一直寸步不出東宮,也不去見花重。
太子用筆桿輕輕敲一下沈庭央額頭,無奈笑道:“惹你傷心,可真是沒法收場。”
沈庭央衝他乖巧地笑,挪過去枕在他膝上,閉了眼自顧自打瞌睡。
花重住進御賜宅邸,來往拜訪的達官顯貴足足把侯府門檻都要踏破,這日終於清靜下來,淅淅瀝瀝又下起了雨。
花重也不打傘,漫不經心站在廊外,抬眼一看,卻怔了怔。
簷下瓦當烙刻的字跡再熟悉不過,那是沈庭央的字。
花重問管家,管家答覆道:“侯爺,先前工匠們見一小少爺來,便請那小少爺寫了字,都是很吉祥的話。”
金腰燕成雙成對地飛回廊下,花重沿著雨水流淌的屋簷一一看去,瓦當上皆是沈庭央所書的“平樂官阿”、“永受嘉福”、“安平樂未央”。
待到西廳前,看見“長相思”隱藏在閣簷瓦間。
彷彿每個落雨的江南秋日,纏綿雨水從廊前流淌而下,他的相思也隨著漉江水東去,追逐不曾褪色的一江疏雲。
明明是他瞞著沈庭央的,偏偏那些長相思不是給他的,卻還是兜兜轉轉,落在手心。
花重站在雨裡,滿心都被沈庭央的一嗔一笑佔據,他這一生從不動情,如今終於知曉此心何求。
第22章 花匠
東宮的門不是輕易能進的, 沈庭央和花重同時回朝, 但在太子身邊,免於遭受眾人叨擾, 日子彷彿與從前別無二致。
人們原本以為崇寧王小世子立功回朝,必有一系列大動作,如今看來,竟是半點兒動靜也無,連面都不怎麼露, 時日一長,漸漸都要淡忘了沈庭央的存在。
“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