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會被察覺,為了不節外生枝,武鑫用了他父親的身份去註冊了一個空殼貿易公司,他將偽裝成一個不太好說話的富二代,被莊諧帶去先跟老黑談條件。李顧則作為莊諧的一個老朋友出現,假裝是因為對他們業務有些興趣才被拉來湊做一局。
莊諧作為中間人,極力想促成這件事,他能兩方都拿到好處。這一點老黑是知道的,所以對於莊諧露給他的底他也得認真掂量。莊諧暗示他這個富二代好男色,潛臺詞是這一點上滿足了對方,興許能拿下更好的條件。
紀寒星察覺了老黑近期脾氣的暴躁。他讓人斷了紀寒星的粉,使得紀寒星不得不在小屋子做出歇斯底里的樣子來,費盡心機去扮演一個瘋癲的癮君子。紀寒星有了先前的教訓,知道他幾無可能做到片葉不沾身。在不得不吸的時候他會採取權宜之計吸食少量的粉末,這玩意兒成癮性很高,他心知肚明,一旦染上了,很難完全戒斷。十次裡面大概有一兩次需要真的吸食進去,避無可避,紀寒星在絕望和恐懼之中給自己琢磨出了一個不可稱之為辦法的辦法。每次吸食過後他會開始自殘,用小刀子割傷自己,或者直接用頭去撞牆。
在成癮之前,他先一步讓自己對那些粉末有了條件反射般的抗拒,每次看到那些東西,他都會想到割傷之後不停流血的傷口,肉身被撞擊的鈍痛。那是一種清晰的,血肉被分離的撕裂感。這種方法或許行之有效,卻給他每一次吸食之前帶來了成倍的痛苦,可他不敢讓人看出他對這些毒品有生理性的厭惡,有時候紀寒星覺得他已經真的快要被分裂了。
有一回在吸食過後,在那片刻的放鬆裡面他出現了幻覺——他看到了李顧。他幻覺裡面的自己滿臉是血,好像剛剛從戰場回來,四周圍都是陷落的城池,他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李顧穿著他離開那天為他熨好的西裝,單腿跪下,朝他伸出手,說星星,哥哥帶你回家。
紀寒星閉上眼流下了淚水,他想,如果幻覺是這樣的話,他可能撐不了太久了。
紀寒星強迫自己打起精神,這段日子他不是一無所獲,他摸清了整個涼卡的大概佈局,知道他們的工坊有幾個點,知道他們的武器集中藏在什麼地方,他甚至還藏匿了一把武器庫的鑰匙。老黑時不時用斷掉粉末供應來折磨他,紀寒星便趁著“毒癮發作”的機會跑出去,像是瘋了一樣去找可以吸食的東西,闖了不少他清醒時不便於過去的地方。他對涼卡的佈局爛熟於心,可他不能寫下來,也不能畫出來,只能一遍一遍在腦海裡重新繪製,讓自己不要忘記。
紀寒星還發現了老黑對他的態度微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老黑對他幾乎是沒有底線的。他一開始以為自己該謹小慎微,後來發現即使他冒犯老黑,對方也不會真的把他怎麼樣,最多讓他去跪聶巖的牌位。紀寒星意識到這是一種更復雜的情緒,他的膽子也隨之大了起來。有一次他“發瘋”打了老黑的一個心腹,叫浩凱,這人正是之前指認線條的狗腿子。浩凱是睚眥必報之人,被打之後立馬要來狠揍紀寒星報復,結果被老黑一腳踹到了地上。紀寒星應證了自己的猜測,老黑可以折磨他,但他不給任何其他人這個權力。
而最近他知道老黑在準備一次出行。老黑多疑又惜命,在工廠事件之後已經蟄伏許久,他有著超乎尋常的隱忍和耐心。這一次似乎是不得不走出涼卡,他為此調動了不少人貼身保護。紀寒星心知老黑走出去的那一刻,應當是整個涼卡防守最薄弱的時候,可他孤身一人,並無把握能順利出逃。
而第二條路,就是跟著老黑出去,不管他去見什麼人,做什麼事,總歸能從這個戒備森嚴的毒村出去,紀寒星還能看到一絲希望。
第二天他們就要出發,在此期間無論紀寒星使出什麼招數老黑都沒有提過要帶他出去的事。紀寒星閉上眼睛卻沒有睡著,如果實在不行,他想可以冒險躲在車底,只要能出涼卡……
這時卻聽到人聲,一個是浩凱:“真不懂那老頭怎麼想的,那小子喜歡男人,這兒有一個現成的可送過去,皮相也好,憑什麼不用?”另一人笑了一聲,帶著點猥瑣地評論:“聽說那幫有錢人吸了之後玩得都狠,保不準半條命就沒了。”浩凱道:“沒了更好,瞧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兒,還真把自己當太子爺了。”兩人又竊竊說了幾句,隔著牆並不分明,紀寒星倒是聽清了浩凱最後一句:“這事兒就是老頭殺了我我也要辦!”
紀寒星的心臟不可控制地快速跳動了起來,他聽懂了,老黑要去見的這個人喜歡玩男孩,而浩凱希望老黑把紀寒星送出去。老黑沒有鬆口,這可能就是老黑不願帶他出去的原因,但浩凱顯然決定先斬後奏。
紀寒星深深呼吸,他知道,出去的機會來了。又不禁有了一些擔憂,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如果單獨被送過去對上老黑要見的人,他會有幾分勝算?
不等他把這些都考慮清楚,天很快就矇矇亮了。浩凱像拖死狗一樣把他塞進了另一輛車裡,惡狠狠用布條塞住了他的嘴。
“凱子,真要這麼幹?老頭回來找麻煩怎麼辦?”
“到時候當著那富二代的面兒我把人送出去,只要對方看上了,老頭子還能半路截下來不成?”浩凱顯然對此有相當的自信。
唯有他是真實的
會面地點是老黑選的,邊境一個小城市的KTV。這裡本身魚龍混雜,人鬼都有,又都很知趣地互不干涉。去之前浩凱問過老黑要不要清場,老黑多番考慮過後選擇了不要。一來他不想鬧出太引人注目的動靜,二來人多意味著一旦出事警方會投鼠忌器,他們也好隨手抓來人質。
莊諧早已打點好這間KTV的主人,在定好的包間不遠處留了一間。康樹仁,李顧,還有幾個C市的便衣警察都在其中,像再正常不過的客人。
莊諧看到李顧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武鑫還算好,他被套上一身貴氣逼人的西裝很像個樣子,加之本身就不愛搭理人,時刻是冷著一張臉的,到時多數交給莊諧去溝通就可以。莊諧跟任何人說話都不會怯場,他那張臉等同於面具。
莊諧看向李顧,道:“李顧,如果不行你不要勉強,我知道你的情緒現在很難平復,你這樣只要一露面就會被察覺的。”
李顧給自己灌進了一杯涼水:“沒關係,我要去的。”可是他整個人的情緒都已經被點燃到了極致,他無法剋制手上的顫抖。莊諧當機立斷,按住了他的手:“別去了。你留在這裡等訊息。我們進去雙方都要相互搜身,沒辦法帶通訊裝置。你們留下監聽,店主是我們的人,看需要隨時可以找服務生進來。”
李顧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的手攥緊了,最終沉默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