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筆墨紙硯和裝食物的飯盒都放在陸濤身邊的袋子裡面,一上午的課程之後,便是中午的休息時間。
穿著灰色大褂的老師邁步離開,教室裡面多了些如同蠅蚊般的聲音在並不大的空間裡迴盪,多少有些讓人心煩,陸濤大概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這裡是蒙學,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身體的主人家裡明明是富貴人家,卻依舊選擇了這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作為修習蒙學的地點。是因為老師的本事實在少有?還是有什麼別的打算?陸濤不得而知。
而且周圍那些同樣年齡的學生又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陸濤就更不明白了,想深究更是沒辦法深究,這個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已經開始準備吃午飯了。
木質的餐盒有兩層,其中一層裡面是兩個饅頭,另一層是菜,陸濤不知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年代,但裝菜的盒子裡面只有煮或者蒸出來的菜,陸濤沒看到炒菜的影子。
小小的手拿起饅頭和其中的筷子,突然眼前一晃,一把土灑到了餐盒裡面。連拿在手裡的饅頭上都蒙上了一層灰黑的土。
“哦......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不過......既然是怪物,就不要吃得這麼精緻對不對?”另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響起,正是剛剛將土撒到陸濤飯盒當中的人,他看上去比起這裡的其它孩子高了至少一個頭,身體也壯得不像話,一邊說,一邊露出了戲謔的笑容。
陸濤:“......”
這小屁孩兒!
手中沾染了灰土的饅頭被一雙小手捏成了薄薄一層,那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哎呀,我都道過歉了,哈哈哈,我知道你力氣大,昨天那一下可是很疼呢!不過老師說過了,如果再有第二次你就不需要來上學了,大不了我被爹爹打一頓好了,你就慘咯!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願意教你的老師?”
“哼!”陸濤的身體哼了一聲,然後放下了手中的饅頭,連同被泥土汙染的另一半都重新裝好,默默地放回了自己身邊的袋子裡面。
做好了這些之後,那雙小手重新拿起了有些大的毛筆,開始在攤開的白紙上練習今天老師教過的內容,一筆一劃雖有些艱難,但印在紙上的字工工整整,一絲不苟。
“譁!”
從上方流下來的水打溼了矮桌上的紙,連同寫好的字也化成了一團看不出原本模樣的慘淡墨跡,那雙握著筆的手停在半空中,陸濤聽得到竹製的筆身所發出來的,咯吱咯吱的雜音。
其實陸濤已經看到了路過者眼中的不懷好意,但他也一點辦法也沒有。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手滑了,手滑了而已!”
這一次換了人,聲音同樣稚幼,不過裡面的戲謔感覺一點都不必剛剛的那個人少,陸濤感覺到了來自身體的怒氣,還以為這具身體終於要奮起反擊,那股怒氣卻漸漸消失了下去,放下手中的筆,開始收拾面前的一片狼藉。
寫字的紙吸水性很強,吸了水的紙膨脹起來,就好像是一團棉花糖,收拾好了這一團溼噠噠的黑一塊白一塊的紙,穿著灰色大褂的老師回來,下午的課又開始了。
陸濤聽著前方老師口中拗口的古文,有些昏昏欲睡,但被自己意識附著的這具身體卻坐得端端正正,沒有了紙,少了上午在紙上練習的過程,卻多了一瞬不瞬的目光,即便是陸濤上學時那會兒,也從沒有如此認真聽講過。
下午的課結束,收拾好東西的陸濤被身體控制著往外走去,陸濤鬆了口氣,終於結束了嗎?
還有,這個夢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陸濤可不想就一直在這裡上課,聽那些枯燥乏味的古文,對於接受了現代教育和大量資訊的現代人,那無疑是一種無可比擬的煎熬。
“唔!”身上一疼,陸濤聽到了這個身體發出的悶哼,回過頭去,卻是大大小小几個人手裡拿著石塊正往這邊丟過來。
又一塊有拳頭大小的石頭砸了過來,陸濤感覺頭上火辣辣的一疼,手往上一抹,卻是一片殷紅。
“哦!他受傷了!怪物受傷了!”
那些拿著石頭的孩子發出一陣歡呼,然後一溜煙跑了。
另一邊,早上的馬車緩緩在陸濤身邊停了下來,馬車伕一個健步追了出去:“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別讓我下次看到你們!”
眼看那些孩子跑得不見了人影,車伕趕緊跑了回來,他從衣襬下方撕下來一條白色的布裹在陸濤頭上的傷口上,然後跪了下來:“公子......都是我不好!請公子懲罰!”
“......算了,我們快回去吧,回去的晚了,母親又要擔心了。”
“是!公子!”
車伕跳了起來,幫助陸濤的身體上了車,然後駕駛著馬車往回路駛去。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陸濤依附的這具身體靠在車壁一側,目光依舊看著外面的街道。
陸濤不僅頭疼,還覺得一陣陣飢餓感從身體裡傳來,嘆了口氣,陸濤開始可憐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
經歷了這麼一天,陸濤已經能夠確認這不是普通的夢了,普通的夢不可能夢到如此細節的東西,而且時間完全沒有跳躍,一秒鐘一分鐘的度過,如果夢都這麼麻煩,恐怕做夢的人早都累死了。
陸濤對這具身體的身份還有些懷疑,他不知道現在所附身的這個孩子,到底和之前自己扮演的那個新郎角色有什麼關係,不管是早上的侍女,還是現在在前面趕車的車伕,陸濤都沒有見過,畢竟進入到之前那個空間裡的人,全部都是以自己的本來面目扮演其中的角色,這就很糟糕了,陸濤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同樣更無法弄清楚時間。
那麼,為什麼偏偏附身到了這個孩子的身上?
馬車繼續搖搖晃晃的往前走,過了一段時間,窗外的景色又變了,高高的院牆開始出現,馬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車輪與青石板撞擊的聲音有些嘈雜,陸濤卻知道,這是快到家了。
馬車在門口停了下來,陸濤跟著身體出了車廂,然後一路往院子裡面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遇到了早上的侍女。
“啊......少爺!你這是怎麼了?!”
穿著綠色裙子的少女看到了陸濤身體現在的模樣,邁著小碎步跑了過來,一臉驚慌失色的表情,被侍女扶上了額頭,陸濤有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疼,輕一點啊!
“我沒事,先不要告訴娘!”
“少爺......”
“走吧,先回屋子。”
陸濤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聽著自己身體和侍女的對話,從一天的觀察來看,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性格倒是很好,出生於大戶人家,卻不驕不躁,面對欺辱,也能夠衡量得失,而不是不管不顧地反擊,如果能夠以這樣的性格長到大,那麼一定會成長為一個優秀的人吧?
和侍女一同回到了早上的屋子,侍女翻箱倒櫃地尋找包紮的藥品,陸濤被身體帶著,靠在了床邊。
在侍女包紮好了傷口之後,她捧過來了一面鏡子。
陸濤看著鏡子裡面的面容,終於明白了癥結在什麼地方。
在鏡子裡,有一張俊秀的面龐,五官雖然還沒有張開,但卻隱隱帶著股英氣,特別是那一雙眼睛,明亮而深邃。
除了頭頂的那兩根角以外。<!--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