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個激靈,掙扎著沉重眼皮斜眼往前瞧,是支書呀…
他肩上扛了了把帶黃泥的鋤頭,身邊有個黑瘦的小蘿蔔丁跟著,兩人腳下都沒穿鞋,打著赤腳走了過來。
溫黎看著那小孩有點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跟著地寶玩的小豆丁。
“叔。”蕭賀欽停下腳步,顛了兩下身後的溫黎,企圖把略微下滑了的她拖點上來。
溫黎沒準備,喉嚨間像奶貓兒嚶嚀兩聲,聲音小得只有離她最近的蕭賀欽聽了個一清二楚,剎那間額上汗珠開始簌簌往下掉。
不知是天太熱了還是後背上的女人太熱。
“哎賀欽啊,溫知青這是咋了?” 李國華好奇道。
看樣子有點虛弱啊,眼睛都耷拉著睜不開,莫非是生病了?
“溫黎中了暑氣,剛剛乾活暈地裡了,我現在把她送回去。”
“哦,這樣。”李國華點點頭,又道:“這天兒也不咋熱,城裡來的女娃娃怕是還不習慣哦。”
蕭賀欽想回頭看她,卻觸及到耳側熾熱的呼吸,身子瞬間僵了起來,扭頭對著李國華道:“叔,村裡還有沒有其他活計?”
溫黎這小身板怕是再繼續幹下去,不死也得脫層皮。
李國華看著他怔楞了一秒,拍了拍他小孫子的頭,那小傢伙看著跟地寶差不多大,睜大個眼睛一直盯著溫黎瞧,只是她正閉眼,沒看他。
“這個嘛…目前還沒有,不過…”李國華猶豫,“等下個月秋收過了,說不定能空出來幾個閒位置,要不然到時候再看看。”
蕭賀欽沉思兩秒,沒再說什麼,點頭跟他道別,“行,謝謝李叔,我先回去了。”
“誒,好。”
兩人分道揚鑣,蕭賀欽繼續揹著溫黎緩緩行走在田野小路。
太陽正好躲進了烏雲,看樣子最近怕是會有雨,半睜半闔眼之間,溫黎已經隱隱約約看到好大群低飛的蜻蜓了。
不是說蜻蜓低飛要下雨嗎……
“我是不是很重,又麻煩你了。”走了大概十來分鐘,快到蕭家院子外,溫黎突然開口問他。
話雖是如此問,麻煩了這兩姐弟兩個月的她,現在居然少了幾分難為情的感受,臉皮好像更厚了呢。
“不重。”
揹著她實在太過於輕鬆,怕是一百斤都不到,還沒他以前扛過的生產隊裡的豬重,那少說也有兩百斤左右,哪裡是溫黎這小身板能比的。
他自小在農村長大,大概從四五歲起就跟著同齡人漫山遍野的跑,長大了些就要幫著父母幹活,直到他們去世,他便要開始學會長大,幫助姐姐幹活掙工分,掙糧食。
在蕭賀欽的記憶裡,活在這裡的每一天都是在勞動中度過的,就連過年也要跟著姐姐忙上忙下。
鄉野長大的男人早已練就了一身腱子肉,別說一個溫黎了,就是來兩個她,他也照樣背得動。
溫黎沒再說什麼,安靜靠在他背上發呆,臉上塗的防曬霜早就被淚水打溼,黏糊糊的一大片蓋在臉上,像只小花貓。
好在這還算是一款防水的,要是不防水,怕是會更加嚇人。
……
晚夏的傍晚微微悶熱,蕭賀欽揹著溫黎走了二十分鐘也累了,汗水把衣服打溼,臉上尤為甚,他卻沒手騰出來擦擦。
直到把人背到房間的床上放好,他才粗喘了兩口氣,然後看著溫黎慢吞吞把鞋脫了埋進被窩又忍不住問:“天這麼熱,你咋還要蓋被子。”
溫黎挪動疲憊的身軀,探出一隻眼睛,逆光下的他頭頂的短髮在發亮,看不清五官,有些朦朧的不真實感。
她不自覺顫抖,“我冷……” 渾身都發冷。
蕭賀欽皺眉,踟躕了兩下還是上前一步,想掀開被子又覺得不妥,彎腰看她臉色,倒也沒剛剛那麼慘白。
“你..”他直起身嚥了口唾沫,“你想吃啥?”
溫黎攏了攏被窩角,搖頭,“不想吃東西,我想睡覺。”
不吃飯咋行,這還病著……
蕭賀欽如是想著,開口確是一句:“那,那你好好休息。”
他撓頭,這下也不知道該說啥好,還是走了出去,順帶把房門關好,屋子裡瞬間陷入黑沉。
很快,廚房裡傳出噼裡啪啦的聲響,應該是蕭賀欽開始做午飯了,這還是她來這裡第一次知道蕭賀欽是會做飯的,她還以為這年頭的男人都是不管家務的呢。
睏意來得很快,臨睡前她聽見蕭燕梅回家的聲音,然後是詢問自己去哪的大嗓門,蕭賀欽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很快就安靜下來。
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溫黎整整從十二點睡到現在,過了四個半小時,身體軟趴趴的直不起來。
頭沒再那麼昏沉,嘔吐的慾望也沒有了,只剩肩膀脊背方向傳來的疼痛感,讓她蹙眉咧嘴。
這到底是什麼奇怪治病法,怎麼還要揪人呢,就不能帶她去城裡看醫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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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溫黎:“你居然拿我跟豬比?”
蕭賀欽(撓頭):“那要跟啥比?”
“當然是跟別的女人比啊!”
十分有求生欲的蕭賀欽:“我只背過你一個女人!我姐我都沒背過!”
溫黎:“……”
(終於有空了,明天恢復日3)
第29章 馨香
可溫黎不知道的是, 這年頭農村人生病都是自己熬過去,除非病得重了,實在撐不過去才會找赤腳大夫看看, 或者去鎮上簡陋的衛生所瞧瞧。
特意趕到縣城那更是生了絕症的人才會去。
市裡就更不用說,紅旗村唯一去過市裡的還是村頭那戶最有錢的吳家, 聽說在慶潭市還有當官兒的親戚,真假就不知曉了。
......
南方的天黑得早,日暮落地快, 一眼一個樣,五點左右晚霞開始降臨,沒多久那一片天就染了層紫紅,若是有閒情欣賞,倒也覺得好看。
溫黎慢吞吞挪著步子想出門透透氣,蕭家大門被輕輕推了開,她又轉身躺了回去。
最先進來的是蕭燕梅,她後面跟了幾個笑靨如花的女人, 除了陳珍華、鍾惠惠,和同她一起來紅旗村的幾個知青,還有三個溫黎眼熟卻又不認識的女人。
幾人不知在聊什麼,氣氛活絡得很,大老遠就聽見幾人嚷嚷的聲音。
“我姑媽這次來看我,給了好幾件的確良,改天我穿出來給你們看看,還有水紅色的。”
鍾惠惠梳著兩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時不時伸手出來拂了兩下, 顯得愈發黑油亮。
身上穿著的也不是以前那種粗料子, 而是最近流行的的確良, 稍稍亮麗的水藍色衣衫,被她套在身上有些寬鬆,和下/身那條回灰褲子顯然不怎麼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