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誰給她出的主意?”
“沒人給她出主意,”審完了馮氏,天庚對蠢人又有了新的認知:“是她自己悟出來的。在其因失子傷懷時,鹹福宮敏美人總會說一些故事予她聽,有《鄭伯克段於鄢》,有《借刀殺人》、《苦肉計》、《反間計》等等。”
皇上放下書,勾唇一笑:“朕的後宮還真是什麼人才都有,”側頭望向天庚,“去把敏美人拿了,好好審一審。”
當初他不慎吸了歡情花粉,敏氏自薦解難,後她也識趣得很,極少生事。若不是皇后發現其在利用觀景樓窺視宮廷,他都快忘了有這麼個人了。
“臣領命。”
天庚退下後,李安好將皇上卡在胸前的遊記拿起合上:“時候不早了,皇上起來,臣妾服侍您洗漱,一會該用晚膳了。”
這一整天,他是一本摺子都沒碰,想來是真的疲倦了。
提到用膳,皇上爬了起來:“你宮裡的牛乳很好喝。”
“御膳房將牛乳送來後,寶鵲又重新煮過,總會加些果仁進去,喝著更香,”李安好接過九娘擰乾的溫巾子給皇上擦手:“皇上若是喜歡,日後就由臣妾宮裡小廚房給您準備早膳。”
“好”
還是皇后善解人意,身子健壯都是養出來的,這入口的吃食很有講究。說不準臭小子能那般長壽,就是得益於他母后把他養得好。
皇帝達到目的了,等皇后潔手淨面後拉著她來到桌旁就座:“以後朕有空,會常陪你用膳。”
“臣妾先記著這話,”李安好沒當真,皇上勤政時有忙得過了點,哪會有那麼多閒下來的時候?
用了晚膳,兩人歇了一會,皇上親手給皇后圍上斗篷:“咱們溜達回坤寧宮。”他是知道她的,無論早中晚,用完膳休息一刻,她都要走動走動。
皇后可是活到了八十八,堪稱祥瑞,足矣傲視《史冊》。作為她的夫君,卻只活了四十餘年,他是真的很愧疚讓她孤獨了半生。為了能多陪她幾年,他已決定以後吃住常在坤寧宮,偶有分不開身的就歇在幹正殿。
李安好不知皇上所想,由他牽著手慢悠悠地走出幹正殿:“用完膳走動走動,人會輕鬆不少,夜裡睡得也香。”
母親身子弱,外祖為了愛女走到哪都會收集一些長壽之人的養生之法。她從小跟著母親,也學了個全。
聞之,皇上嚴肅認真地附和道:“你說的對,”轉眼看向範德江和天乙。
兩人忙不迭地點首,他們記住了,日後一定會注意的。
這才進了頓晚膳,鹹福宮的敏美人就被抓了。原因著皇后有喜極為煩躁的沈修儀和許充容一下子冷靜了,抱著兒子再不敢亂想,早早地就著宮人關上宮門落鎖歇息。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李安好著寢衣躺在鳳榻上,皇上盤坐在裡側,雙手放於膝上,對著她的肚子背誦著《三字經》。這已經是第四遍了,她聽得是昏昏欲睡。可看皇上的樣子,一點沒有要停的意思。
背誦完,皇上開始解譯:“人之初性本善,是說人出生之初,稟性……”
這夜,李安好夢裡一群娃娃在搖頭晃腦地嚷嚷《三字經》,雖聽不著聲但看著都覺吵。晨起身邊已無人,伸手過去摸了摸,還有點溫熱。
坐起搖鈴,寶櫻、寶喬領著一隊宮女進寢殿。
“皇上呢?”
寶櫻拿了塊乾淨的巾子打溼、揉搓、擰乾:“回娘娘的話,皇上用完早膳就去上早朝了。”
李安好舒了一口氣,願意去早朝應該就沒事了。潔了面,右手覆上小腹低頭看去,笑著對肚打趣:“辛苦你了。”
只她不知道的是今日早朝,文武百官過得是尤為煎熬。
明明皇后懷喜,皇上該龍心大悅,可為何百官跪拜之後起身還未站穩,皇上就開口要吏部審查官員政績?無論是在朝的還是地方的,一個都不落。
聽得不少官員是腳底生寒,額上冒汗。
“陳弦、唐嵕。”
兩人立時出佇列,拱手向上:“臣在。”
皇帝目光自賢親王、楊朗等人身上掠過,看向殿中央:“即日起,你二位就赴南千門大營練兵。”
可謂之一石激起千重浪,不但賢親王、楊朗被驚得瞠目,就連燕茂霖都有些看不懂皇上了。練兵,是要有戰起嗎?
人心惶惶。
陳弦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止他,領兵打過南蠻的鎮國公唐嵕也遲遲未應聲。
急得站在武將佇列裡的兩世子陳一耀和唐逸幽都想衝出來代父領命。去南千門大營練兵啊,那二位傻愣著作甚,他們就不怕皇上反悔收回成命嗎?
最為悠閒的寧誠伯看不過去了,用玉笏擋著嘴清了清嗓子:“啊哼……”
鎮國公立時回神,跪地叩首:“臣領命。”
“臣領命,”知道不是自己生的妄想,陳弦眼眶都紅了,皇上終還是信了奉安國公府。
皇帝右手輕彈著龍椅把上的龍頭:“朕每年拿那麼多軍餉出來,養的是能上陣殺敵的兵,”看著還跪在地的兩國公,“你們聽清楚了嗎?”
“上不得沙場的就不是兵,”鎮國公神色冷峻,他不知皇上為何突然要練兵,還將如此重任交於他和陳弦。但卻曉一點,練兵為戰。
“很好,”皇帝勾唇淺笑:“平身吧。”
兩國公迴歸了佇列,微頷著首的賢親王心一抽一抽的,氣息不順。皇上要幹什麼,邊境又不安定了嗎?
不對,這還都是其次。令他生懼的是凌庸墨怎會突然啟用鎮國公和奉安國公?
這兩位一個掛帥打過南蠻一個隨父鎮守過鷹門山,確實英勇,朝中難過匹敵。只鎮國公有領兵在外不從君令的劣跡,而奉安國公府與太后之間的事還沒扯清楚,按理皇上不該重用他們。
難道真的有戰起?
站在刑部侍郎後的武英殿大學士楊朗緊斂雙目,死死捏著玉笏,指節都白了。他大哥半生謀算全白費了。鎮國公府和奉安國公府都那樣了,皇帝竟放結了親家的兩國公去南千門。
不妙啊!
太和殿死寂沉沉,唐逸幽嗤鼻笑之出了佇列。
“皇上,臣以為南千門大營的兵戰力確實了了。去年恪王勾連徐博義行不軌,皇上派臣往南千門大營點兵赴延陵擒拿徐博義。回來的路上,臣遇襲。對方悍勇,個個可敵南千門大營十兵,徐博義被殺。若不是奉安國公領援兵來得及時,臣與臣二弟也回不來了。”
三兩抽氣聲響起,對徐博義的死外界多有傳言,有說他死在延陵,也有說他逃了,但更多的是傳徐博義死在兗州城外的破廟裡。
這事皇上一直沒攤明,而鎮國公府除了唐五,旁人嘴都緊得很。那段日子,唐五被鎮國公拘在府裡,也沒要到出來喝酒,外頭是探聽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