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還讓蹩腳的歌手編進曲子裡,在滿是跳蚤的廉價旅館裡傳唱呢。”
“不,不是獅衛的小姐。”鼓手為露露傳話,他張開五指,大手在臉上比劃,“是跟在奧維利亞使節身邊的那位小姐,這裡,這些地方長了雀斑的。”
“小雀斑……”緋娜斜倚軟塌,喃喃自語。她原本從未將她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來,她鼻尖微翹,臉皮漲紅的樣子居然如在目前。她們主僕一個媽養大的,都是稍微一逗,心思就全湧上臉的傻瓜。印象中那女孩又土又瘦,木訥的碧眼裡總有驚恐的影子,像只失去母親的受驚幼鹿,真不知道她哪裡偷來的勇氣,居然敢撲向刺客,以身擋刀。
“如果刺客正在面前,你可會為我獻身?”緋娜忽然轉向艾爾博塔,老小姐的四方臉僵住,諂媚的笑容來不及撤下,濃厚的脂粉在眼角擠作一團,灰眼裡光芒閃爍不定。她愣了兩個呼吸,嘴角誇張地朝後拉開,塗得猩紅的嘴唇讓緋娜倒盡胃口。“殿下身份高貴,乃國家棟梁,為您獻身,區區榮幸之至。”
哼,老騙子。姐姐曾經向我承諾,你這點兒皮毛忠誠,在她的光芒底下,黯淡有如殘影。緋娜唇角微勾,她抬起手,握住艾爾博塔的方下巴,將她的腦袋猛地掰向自己。“如此說來,我得把我忠誠的衛士留在身邊才是。”艾爾博塔下巴被緋娜捏住,整張臉都皺起來。“殿下可真愛說笑,立志要為您貢獻忠誠與勇猛的騎士數不勝數,什麼時候輪得到我?小人這點武技,穿越寶石峽谷還得僱上二十傭兵,到您身邊,除了添亂哪還能有其他建樹?”
“武技不行,嘴皮子倒很利索。你說我該責罰你滿口胡話欺瞞主君,還是贊你誠實能言?”
艾爾博塔下巴仍被捏著,擠出個難看的油膩笑容。緋娜甩開手,向女僕要了條涼毛巾。院子裡的圖魯人等不下去,露露在鼓手的攙扶下站起來。她走出兩步,再次跪倒,鼓手要扶她,被她揮開。“看在我日夜侍奉的份上,求您發發慈悲。等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會念著您的好,我發誓,我一定會!我是說……”
露露伏下身,大咳特
一秒記住域名:“ bishenge.com ”一筆閣 yibige.com咳,最後乾嘔起來。她的胃裡一粒燕麥也沒有,吐出來的只有骯髒的黃水。“您瞧。”露露抹乾淨汙物,抬起頭,勉力微笑。她憔悴得像個稻草人,但五官仍然美麗動人。跟只識金銀的粗鄙凡人不同,緋娜懂得欣賞真正的美——即便需要透過髒亂的外表。露露笑著說:“我受鯨神賜福而生,我有雙深藍的眼睛,它們就是證明。我死之後,會蒙神召見。鯨神可以給您帶來穿越暴風雨的幸運和勇氣,我會為神靈指明您所在之處,您的姓名模樣,所以,求您發發慈悲——”露露急切地跪行,她冰晶樣的脆弱微笑被緋娜的迴應擊得粉碎。
“既然如此,大家死後自會重逢,何必多次一舉?”她側過臉,吩咐侍女。“給我餵飽她,再請學士來。什麼心病?我用不著她的心,只要身體好使就行。”
露露聞言,猛地抬起頭,她掙扎著,踉蹌著,終於還是站起身,仰望露臺,走出幾步。她緊握雙拳,身體如風中殘葉,顫抖不休。緋娜本欲起身離開,將鬧劇拋在腦後,找個能讓她笑出來的地方,露露反常的表現讓她停住腳步。她走向被殘陽曬得紅熱的陽臺,扶住白石欄杆,俯瞰憤怒的圖魯人。“噢,讓我好好想想。”緋娜偏過腦袋,“沒錯,這是第一次你在我面前流露情緒。本以為他們把你訓練成了一個十足的假人,你知道,就像曾經活躍的貝爾傭兵那樣,只懂戰鬥與殺戮,不怕痛,不怕死,不會背叛,不會流淚。”
圖魯人仰面朝向她,眼皮一眨,兩行清淚立刻順著鼻側淌下。搞什麼鬼?緋娜握緊石欄。我用鞭抽過,用火燒過,也讓你領略過極致的快活,這些所有加起來,還不如一個生滿雀斑的鄉巴佬讓你動容?“你什麼意思?”她問露露。圖魯人不說話,下頜抖動,難看的淚水劃傷她姣好的面容,水滴懸在她的下巴上,被夕陽照過,好像渾濁的皰疹。
“難看透了。”緋娜倏地轉身,吩咐僕從。“還愣著幹什麼,照我吩咐的做。”兔牙女僕低聲應承,視線飄向露臺外。燦爛的夕陽中,滿園的葡萄,棕櫚,鐵樹葉沙沙作響,歸家的鳥雀振翅高飛,婉轉的啼鳴頃刻間被頓起的喧囂驅趕。琴師手指顫抖,琴絃發出難聽的長鳴。圖魯鼓手高呼“露露小姐”,嗓音居然將琴聲蓋過。馬賽克地板上響起嘈雜的腳步聲,有人喊著“快請學士”,女人顫抖著哭腔,驚叫道:“血——”
緋娜不願轉身。她望向艾爾博塔,那女人伸長了脖子,臉上浮現出好奇又欣喜的神色來。
第176章 傳承
城牆泛出沙樣的黃色, 不知原本如此,還是經由歲月的塗抹。它摸起來的確也如砂土般粗糙, 只要稍微用力,石磚間脆弱的連線便搖搖欲墜。風穿過克莉斯指間,帶走粗沙,她按住牆頭向下望去,漂浮的城堡紋絲不動,外牆的木頭補丁被早晨的爆炸波及,焦黑一片。時近正午,皮肉烤焦的臭味仍然揮之不去,當時空堡光束髮射的直線距離上, 枯目巨人, 鬼腹蜘蛛,屍鬼, 死靈騎士, 乾屍,所有的一切均在眨眼之間化為灰燼。
更為可怖的是, 西方的開闊溼地上,薩塔之蛇偷襲的位置, 如今只剩下一個巨大的黑窟窿。凹陷的深坑能裝下整個大競技場, 坑洞周圍近百米的範圍內黝黑一片。高溫將周圍的沼澤,水草, 泥塊與活物一併蒸乾,留下薄薄的一層黑炭。如今其他地方的沼澤水趕來觀賞這處奇觀,塌陷的地表形成環狀的短淺瀑布,渾濁的水流淌過斷崖,沿著坑道的陡坡滾滾湧入。光束的破壞力深入魔物打通的洞穴, 在焚燬它本尊的同時將它的隧道一併粉碎摧毀。泥與水相互擁簇著前行,形成巨大的烏黑旋渦,從空堡城牆望過去,猶如重疊在一起的無數黑色圓環在不斷轉動。克莉斯被那東西搞得頭暈目眩,閉上眼睛,卻又被腦中不可磨滅的印象攪得不得安寧。
沙城金冠中射出的蒼白光束如貫日流星,在慘淡的天幕上甩下白熾有力的一筆。光劍刺傷大地,也洞穿人眼與心靈。吊籃自城頭放下的時候,克莉斯分明看見搖動絞索的藤甲士兵別過臉偷抹眼淚。
“你瞧,盲人在流淚,啞女也在哭泣。”
走過溫熱的沙石廣場時,伊莎貝拉將瑟縮的人群指給克莉斯。身為領袖,於激戰之中英勇獻身,當然是了不起的榮譽,但那與我們有何關係?更不可能是順理成章接受陌生人擁戴的理由!
克莉斯啪地捏響拳頭,城牆下的沙石廣場擠滿身著紗衣短裙的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