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版
首頁

搜尋 繁體

分卷閱讀696

熱門小說推薦

,當安靜下來仔細想想時,就發現有些事情不能一概而論。彷彿有種冷冷的恐懼感被拋開了,正孤單地冒著紫瑩瑩的水汽。

沒人說話。季垚也沒有非要等到一個回答的心情。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有些話只能在沉默中被人聽見。愛與懷疑是一致的,沉默是表達這兩者最好的方式,說出來的往往都詞不達意。

季垚沒有理會他們,抄起嗶嗶作響的話筒靠在耳邊,再從協調員手裡把需要簽署的檔案拿過來。朱旻聳聳肩,和道恩對視了一眼,露出“我們都是閒人”的表情。他們走到醫療監護屏旁邊去,這地方沒人會來打擾,會議室裡的人沒有工夫來搭理醫生們工作。朱旻一邊把裝有資料的袋子塞進揹包,看了看道恩,說:“你的那篇論文準備發表了嗎?”

“已經寄回去了,稽核通過後就能印在《nature》上。”道恩笑著回答,他一說起這個就忍不住喜氣洋洋地彎起眉毛,“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如果不是因為‘回溯計劃’給了我足夠的靈感,恐怕這篇論文直接就胎死腹中了。要知道,在加入‘回溯計劃’之前,我已經花了一年的時間來準備論文,結果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朱旻把他頭上的帽子扶正,伸出食指輕輕地勾了勾他耳朵旁邊柔軟的金髮,說:“回去之後繼續讀書,博士畢業的時候記得通知我一聲,我會去現場看你的。”

“朱醫生要回國的。”道恩說,他扭過頭,垂下眼睛收拾箱子,設好密碼鎖。

朱旻懂他的意思,道恩是想說一個在中國一個在加拿大,相隔得太遠了。不過朱旻不這麼覺得,他搖搖頭,把手抄進衣兜裡說:“到時候再飛過去就完事了。或者我想個辦法去麥吉爾大學裡謀求一個職位。”

道恩抬起頭看他,朱旻微微地笑了笑,踩了下鞋跟:“後面一句是開玩笑的。”

道恩急忙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他表達不出來了。朱旻看他急得說話打結巴,沒有為難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繼續工作:“先把事情做完再規劃我們的未來吧。”

“‘回溯計劃’成就了我。”道恩最後說,用一種肯定的、不容置疑的語氣。

朱旻低頭凝視著他的鼻樑和嘴唇,後者過了會兒也抬起下巴和他對視著。朱旻看到了道恩淡色的錫一般的眼睛,如同太陽沉入了瓦藍色的霧靄,金光閃閃的海水親吻著夜色中的尼羅河三角洲。道恩的眼睛有一種魔力,看著它的時候,朱旻覺得自己正睜開眼睛看見世界的全貌。他在這引人沉迷的魔力中越陷越深,就像如鉤的彎月在幽藍的海面上漸升漸高。

沉默了一陣後,朱旻對道恩說:“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嗎?”

道恩沒有答話。但朱旻知道他心裡所想。朱旻的目光挪下去在道恩的嘴唇上流連了一圈,然後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去,說:“沒什麼。”

符衷下到海上監測平臺,他連飛行服都沒換。北極基地跟先前有所不同了,符衷能感覺到那種變化,而他也知道這是為什麼。他在走出電梯穿過走廊回自己房間的路上,不時看到穿著防爆服跑來跑去的狗,還有揹著槍從樓梯上走下去,快步消失在轉角的水手。符衷來到封鎖們前的崗亭前面,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崗亭裡原本是個懶洋洋的不慌不忙的胖子,但符衷覺得這地方不適合他,於是換成了一個手腳麻利的夥計。

“出了什麼事嗎?”符衷在等證件遞出來的空當中明知故問起來。

夥計是個綠眼睛的烏斯庫達爾人,古時候,烏斯庫達爾是個商旅雲集的可汗之都。夥計像一隻鳥那樣動了動脖子,看起來有點滑稽,也有點機敏。他衝符衷笑了笑,說:“核彈朝我們衝過來了,基地上正在部署鐳射武器,準備摧毀它。我說,老兄,有咱們在這兒守著,一顆子彈都別想飛進來......你是個飛行員?”

符衷點點頭,夥計歡快地吹了個口哨,低頭在許可證背面敲了一個章。符衷注意到他臉上長著淡淡的雀斑,從兩頰到鼻樑都是這樣的斑點。夥計把符衷的證件從窗戶下面的洞裡遞出去,伸出五指朝他擺了擺手,用烏斯庫達爾語說了句祝福的話。但符衷沒有馬上走開,他把證件放回衣兜,看著崗亭裡的人一直衝他笑,說:“你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夥計聳了聳肩。

“核彈正朝我們飛奔而來,你怎麼看起來還這麼快樂?”

綠色的眼睛眨了眨,說:“因為詩人薩迪曾經寫下一行詩,說‘整個世界都充滿那樣的狂舞和歡欣’,我覺得他是對的。”

符衷哦了一聲,他聽懂了這個人的意思。薩迪詩人用一生去觀察塵世的美,他也能比常人更加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世界的本質。崗亭裡的夥計打開了音樂,開始放起了Charlie Parker的薩克斯曲。符衷覺得這個人確實像個詩人,他的想象力和他的貓一定會像馬一樣插翅飛翔。

回到房間後,符衷關上門,迎接他的是屋子裡禁閉的百葉窗、清淡的香水味和朦朧的探照燈光暈。符衷摸了摸額頭,還有些發燙,體溫沒有降下去。後腦有些發疼,不過是一陣一陣的,就像海浪拍打著伊卡洛斯掉落的那片海岸。符衷給自己調了一杯糖水,開啟燈後在櫃子裡找出幾個藥瓶,倒了幾片藥在手心裡,就著糖水吞了下去。

他頭很暈,看了看牆上的時鐘,還有半小時可以休息。符衷看了眼電腦上發來的動態報告,然後脫了外套躺在床上打盹。枕頭很軟,他閉著眼睛,沁涼的寒氣慢慢襲來,符衷能感覺到手腳在變涼。闔上的眼皮是滾燙的,灼人的寒冷把他烘著,耳畔傳來飛機引擎的呼嘯聲。和無人機作戰只是不久前的事,現在卻覺得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符衷做夢了,夢裡的天空是幹萎的玫瑰色,就像穆斯林從頭裹到腳的長袍。他又夢到了季垚,他站在純白的海岸上,海水散發著西瓜和檸檬的味道。耀眼的太陽、深邃的海灣、帆船的桅杆。當他夢到與季垚相關的時候,就感覺自己變輕了、變小了,像柳樹飛舞的白絮,時間在他的夢裡沒有意義。

所有與季垚相關的夢都散發著灼人的熱浪,盛夏、赤道、陽光,雜花生樹、鳥鳴啁啾。似乎這些象徵物組成了季垚本身。只有強烈的光線能讓人觸碰到世界的真實,當陽光像利劍一樣把眼睛刺瞎,那一瞬間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奧林匹斯山。雄鷹飛臨蔚藍色的停泊港上空,馬爾馬拉海中長出了一棵巨樹,季垚就從那海水中走來。

驚醒後,房間裡迴盪著滴答聲。鐘錶告訴他,他只睡了不到十五分鐘。符衷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黑暗裡住著無邊無沿的孤獨,他醒來後覺得自己更愛季垚了。他聽到廣播裡在說核彈已經被鐳射武器摧毀,很輕很淡地笑了笑,把頭埋在膝蓋上。核彈飛來前,符衷沒有覺得有一絲緊張,他只想躺下來休息,在夢裡和季垚見面。

最近更新小說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