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看著朱旻。
“指揮官。”道恩在恰當的時機開口,他叫季垚的時候眼睛卻一直盯著朱旻,嘴角始終抬著笑意,“我找到合適的實驗室了,MSC-012,十二號實驗室,就在朱醫生旁邊。”
季垚轉過身,他的臉色有所緩和,畢竟道恩不是朱旻。道恩抬手放大投影,露出實驗室的內部結構,說:“裡面放置有兩臺核心裝置,將會大大減輕我的研究難度。這兩臺裝置在世界上都是很少見的,麥吉爾大學的神經醫學實驗室裡有一臺,要使用還得提前打報告,排隊等候。我每次都要排三四天,運氣太差勁了。”
“但現在你可以自由自在地使用了。”季垚說,他抬頭看著螢幕上轉動的投影,殷紅的嘴唇利落分明,“所有的實驗室都是空置的,沒有人排在你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朝你敞開大門。”
季宋臨微笑著接下去一句:“實驗室都在等著你們去使用它。它們和我一樣,等了十年,終於等來了你們。”
“那這到底是算誰更幸運呢?你,我,我們,包括藏匿在海底的基地,誰更幸運?卡爾伯和星河,一顆孤零零的北極星和一整個銀河,到底誰是被眷顧的那一個?”
“這很難說清楚,畢竟太陽公平地照在每個人身上,大地上的一切都享有上天堂的權力。沒有不能結束的災難和不幸,也沒有持續不斷的歡喜和幸運,萬物都是平衡的,這是宇宙的法則。”
“你參透了宇宙的法則?”
“當然沒有,宇宙的法則有很多,這只是其中一個。就像能讓我快樂的事有很多,遇見你們只是其中一個。”
朱旻靠在窗邊,伸出兩根手指撩起百葉窗的一條縫,伸著脖子往外看看,皺眉道:“風暴越來越厲害了,這才多長時間,大雪已經把旗杆底座都給埋沒了。稀爛的可見度,連看清建築群都很困難。讓我替氣象臺預測一下這場風暴要持續多長時間,我覺得得至少半個月。”
道恩抖了抖手裡嶄新的紙頭,這是他剛從季垚手裡接過來的證明書,他盼望著這份檔案已經很久了。道恩重新翻看了一遍檔案內容,確認無誤後簽上名,一邊對朱旻說:“這次我就不跟你打賭了,朱醫生,我們已經賭過兩次了。我已經輸掉了一條圍巾,導致我現在沒得東西保暖了,再賭下去我可能要把底褲輸掉。”
“我不許你這樣說,我身上這件花毛衣正等著被你拿走呢。”
“不,‘回溯計劃’一定很快就會圓滿完成了,你是對的。”道恩說,他聳聳肩,無所謂地笑笑,“這件花毛衣還會好好穿在你身上的。”
季垚關掉控制螢幕,實驗室裡暗了一點,窗外的風聲更加急促了,猶如兇惡的地主在鞭笞他的農奴。季垚抬頭問朱旻:“你說的‘很快’是有多快呢?”
朱旻忽然不說話了,他是真的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道恩捻著自己的手指,有點冷,他去一邊取下外套穿上,然後繫好腰帶。朱旻猶豫了半晌,覺得怎麼回答都不好,最後無話可說了。
季垚挑了挑眉毛,轉身整理自己的領帶,鬆開外套立領皮扣,才感覺輕鬆點——領帶把他鎖得太緊了。他敞著大衣衣領,手抄在口袋中,問季宋臨:“這種天氣情況一般會持續多久?”
“有長有短,最短的一次是五天半,最長的一次是兩個月。我做過天氣記錄,整理的氣象資料都儲存在卡爾伯裡,你可以讓你們氣象臺的研究員調取。”季宋臨撩開布簾,看到窗外之景後撇下眉尾,帶著冷硬之氣的斷眉在此時卻顯得款款起來了。
季垚馬上讓星河給氣象臺釋出了通告,對季宋臨說:“我看過氣象臺的書面報告,他們至今都沒摸清楚這裡的氣候規律。這地方的天氣陰晴不定、暴躁易怒、氣候反常,早上暑氣蒸人,傍晚就下起了大雪。氣象臺幾十個工作人員為此大傷腦筋,結果你一個人把人家幾十個人的工作都做了。”
“我並沒有完全弄清這裡的氣候規律,我所窺見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我曾經歷過一次長達一年的寒冬,就在殺死龍王之後。所有的海水都結冰了,冰川覆蓋了整片大陸,大雪不停歇地下了六個月,那是真正的冰河世紀。現在,我站在一群人中間,站在這個溫暖的實驗室裡,跟你們重新說起那一年。我甚至不敢相信,我竟然在這樣環境中活了下來。”
“他說的是真的嗎?”道恩拉著衣領,側過身子小聲問朱旻,“那他真的是太厲害了。”
朱旻笑了笑,說:“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真的。”
“因為他是指揮官的父親,而且看起來就很硬漢的樣子。我們這些人相不相信不重要,指揮官比我們清醒明白的多,我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判斷的。”
朱旻低下頭看著道恩的發頂,金色的頭髮柔順地往後梳著,時常保持乾淨和整潔,隱隱地散發著煙霧般淡然的香味。朱旻此時又聞到了道恩頭髮裡奇異的馨香,他不自覺地靠近道恩一步,說:“對人要保持70%的相信,和30%的懷疑。這是指揮官說的,現在我說給你聽。”
道恩咧著嘴笑,他笑起來的時候藍眼睛裡就像升起了一輪月亮。朱旻的心情跟著好起來,彷彿只要站在道恩旁邊,就像站在了人跡罕至的湖水旁,月亮掛在天上,正好照亮了他的鞋跟。
季垚安排好一切之後離開了實驗室,站在舷廊的一扇隔窗前,季垚面對著貪婪、瘋狂地拍打舷窗的雪幕說:“那口井就是在冰川年打下去的吧?或者在冰川年之前?”
“在冰川年之前。”季宋臨回答他,他們並肩站著,季垚始終與他隔著一臂的距離,“是我們還沒到達海邊時,臨時挖下去的一口井,為了汲取下面的礦泉水。當時隊伍裡有很多人染病,非常缺水,於是只得動用器械挖了一口井。我們在那口井所在的河灘駐紮了四天四夜,然後才繼續前行。”
“封住井口的鋼板和牛皮是你後來加上去的吧?”
“是的。殺死龍王之後,冰川年接踵而來,平均氣溫在零下二十度。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地下活動,為了保護這口井的完整性,我只好封住了井口,還採用古老的封棺手法,活剝了一張牛皮,為的是不讓一絲空氣進入井內。”
“你為什麼費盡心思想要保護這口井的完整性?”
“因為這是一個證據,是‘方舟計劃’留下的證據。我得留下點什麼來引起你們的注意,這樣你們才能注意到我。”
季垚抬起下巴,看狂風掀起高高的海浪,開炮似的轟擊在岸邊的冰架上:“你們的隊伍裡有克格勃的人對吧?”
“啊,是的。你一定看到那些樹幹上的標記了,一個圈,中間一個盾形,然後有箭頭指示方向。你對這個標記一定再熟悉不過了。”
“是啊,再熟悉不過了。在大興安嶺獵場的時候,你帶我去過赤塔打獵。同行的還有魏山華、魏山華的父親和外公,他外公是個老克格勃。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