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氣驅散了不少,讓人覺得他的身上能開出紅豔的虞美人來。
一縷顫抖的光從狹窄的窗戶入口飄飄忽忽地瀰漫進來,帶著點溼漉漉的淡紅色光暈,儘管吝嗇,卻通透、澄靜、遼闊而遙遠。在充滿沁涼寒氣的早晨,難得馥郁的晨曦覆蓋滿了林城的後背。
班笛蹲**給林城拉上大衣,抬頭對肖卓銘說:“長官他看起來真的很糟糕,整晚整晚地不停咳嗽,有時候甚至還要嘔吐。醫生,他到底得了什麼病?你們怎麼不把他治好?”
“他得了很奇怪地病,我叫不出名字。找不到病因,惡化卻又異常迅速,醫療隊資歷最老的醫生也為此大傷腦筋。但我們一直在努力救治,中士,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們。”
“不,醫生,我不是不相信你們,我知道你們都是最好的醫生。”班笛說,他站起身,離林城遠一些,怕驚擾到了他的夢境,“我只是......有點擔憂,你知道,林長官也是我們的戰友。”
肖卓銘摸了一下鼻子,脫掉棉襖後換上白褂,有些侷促地用手背蹭著白褂的口袋:“我知道,我們不能拋棄任何一個戰友。但你相信我,相信我們,林長官一定會好的,好嗎?”
班笛剛想說話,林城突然發出一聲悶哼,然後很小聲地咳嗽起來。他動了動身子,在晨曦中艱難地睜開眼,帶著朦朧的鼻音問:“中士?”
“長官。”班笛回答了一聲,去扶起他的背,問他身上感覺怎麼樣。
林城坐直身子之後拉**上的毛毯,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睛,問班笛現在幾點鐘。班笛回答他“起床號還沒響”,肖卓銘就把林城的衣袖捋上去,在他的手腕上綁好探測線。
“肖醫生,你這麼早就開始工作了?”林城喘了兩口氣,靠在椅背上說,班笛去另一邊給他打來熱水。
肖卓銘站在監護儀前守著資料變化,回答道:“不早了,本打算過來檢查一下魏山華的情況,剛好遇到你。不過說起來,你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林城微微地笑了一下,眼皮沉重地睜不開,他整個人包裹在黑色的大衣和圍巾中,枯槁的雙手伸出袖管,像一具乾瘦的屍體被滑稽地套上了誇張的壽衣。他的面容明明那麼年輕,此時卻像個垂暮的老人。
“魏山華是我的朋友,我們關係匪淺。”林城說,他動了動睫毛,扭頭看著冷凍艙,“我想多看看他,畢竟看一眼少一眼。因為我知道我快完了。”
班笛擰好了毛巾,輕輕敷在林城的臉上,然後小心地幫他擦拭,一邊說:“不,您會活得好好的,醫生們肯定能找到治療辦法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堅持下去,長官,您會好的。”
“是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肖卓銘接下去說,她從監護下方抽出幾張打印出來的紙,走到林城身邊去,“你看,這是檢測結果,情況比之前有所好轉。這是個好兆頭,會越來越好的。”
林城咳嗽了一陣,沒說話,班笛給他清理乾淨了面部,接著給他擦拭雙手。狐狸忽然輕盈地跳上臺階,來到三人腳邊,用尾巴掃了掃林城的靴子。肖卓銘正彎腰給林城注射藥劑。
“漂亮的狐狸。”班笛說了一句。
肖卓銘把狐狸抱起來,託著它的尾巴。狐狸乖順地蜷起腿,用舌頭舔自己的腳爪。林城看著狐狸,露出微笑,肖卓銘把狐狸抱過去一點,林城抬手捏了捏狐狸的爪子,像是握手。
“你好。”林城對狐狸說,像是和友人打招呼。他的目光終於在此時煥發出和晨曦一樣馥郁的色彩,而那縷悄悄爬進窗戶的光線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淡去了。
狐狸在林城說完“你好”之後張開嘴發出嗚嗚的叫聲,似乎是在迴應。三個人都笑了,班笛也伸手掂掂狐狸的前爪,笑道:“你看起來真像個天使。你是來拯救我們的嗎?小傢伙。”
肖卓銘在給林城做完常規檢查之後,班笛扶林城離開了監護室。走之前林城把捂熱的日誌本塞回懷裡,低頭用額頭碰了碰冷凍艙的艙門,當作是與魏山華告別。
出門前肖卓銘忽然叫住班笛,把他拉到一邊,問:“是你在照顧他的起居嗎?”
“嗯,算是。我是他的下屬,平時自然要幫忙,更何況他現在一天比一天糟糕。”
肖卓銘撕下一張紙,用水筆很快地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遞給班笛:“以後就麻煩你平時多照顧他一下了,如果有什麼突**況,就用傳呼機撥這個頻,然後我會第一時間趕過去的。”
班笛低頭看看紙條,點點頭:“好的,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肖,生肖的肖。”肖卓銘回答,把水筆別回口袋。
“好的,肖醫生。”
“你呢?你的名字怎麼寫的?”
“班笛,班超的班,蘆笛的笛。”
“嗯,班笛。”肖卓銘點了點鞋尖,“不錯的名字。”
起床號響起之後,基地才迎來的新的一天。當班笛把林城送回休息室之後,他揹著槍出門去換班。當他來到露天的懸廊上時,雪花正擦過簷頭飄落在旗杆的底座旁。他透過風雪看到遠遠的天際浮游的一朵灰雲如何被顫抖的霞光染成紅色,而霞光又是如何被雲層吞沒,閃爍了一下之後就消失殆盡的。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只是基地上的人們看不到。天上的雲層是風暴的餘燼,海上的濃霧裡懸浮著渾濁的火山灰。太陽每天都在起落,只不過人們的眼睛總是被煙塵遮擋。
肖卓銘和其他的醫官一個一個給執行員注射抗凍劑,並給他們做好記錄。有個執行員坐下來之後對她說:“你聽說了潛艇的事嗎?醫官。”
“當然,我一早就知道了,這是不得了的大新聞。”肖卓銘回答,她戴著口罩,換上一支新的針管,“現在整個基地都在傳這個新聞。”
“噢,那確實。”執行員說,他把衣領解開,露出脖子,好讓肖卓銘找到下針的地方,“醫官見過潛艇上那個人嗎?戴著執行部高官的帽子,不過看樣子已經是過時的了。”
肖卓銘把針管刺進面板,神態自若地將藥劑推下去,說:“沒見過,真不幸。但是我馬上就能見到他了,因為指揮官剛才下了命令,要讓我們八點整準時給他進行全身體檢。”
“我敢說那一定是個傳奇人物,畢竟這太離譜了。不過等會兒你就會發現更離譜的事情。”
“什麼事情?”
針管拔出來了,執行員用棉花按住針眼,拉起衣領和外套,說:“你會發現那個人跟我們的指揮官長得太像了。真的,他們太像了,氣質也很像。等你親眼見過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謅了。”
肖卓銘笑了笑,由於有口罩遮擋,笑意並不明顯,只是眼睛彎了彎:“那聽起來確實太離譜了,我能預感到,八點鐘的時候你一定會趴在體檢室外面的玻璃牆上往裡偷看。”
執行員聞言輕輕地笑出聲,站起身讓下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扣好衣領後塞上領巾:“醫官你猜錯了,八點鐘的時候我要在哨臺盯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