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咯噔一下,抽了抽。山花在他旁邊走著,說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話,風涼,吹散了酒氣。季垚皺起眉頭,悄悄把手機放回去,抬手撩頭髮。
“山花,我有什麼小名嗎?”
“你不是就叫三土麼。再說,小名這東西,不是家裡人取的嗎?你問我作甚?”
“家裡人個屁,我家裡叫我都叫全名。你再想想,除了三土其他真沒有了?”
山花莫名其妙:“你綽號倒是有幾個,什麼鬼臉閻王......”
“閉嘴。”
電梯叮一聲響,門開了,空的,山花和季垚一塊進去。轉身剛要關門,外面急急忙忙跑過來一個人,啪一聲拍在電梯門上。
山花眼疾手快,把門開啟放行,要不然這人要被夾成兩半,心疼的不知是誰。符衷拉拉揹包,一抬眼才看見電梯裡兩尊佛。
季垚也看到了他,神色動了動,很快又淡下去。他插著褲兜,假裝沒看見人,鼻樑上的眼鏡閃著光。
“魏首長好,季首長好。”符衷行禮,走進去,季垚點點頭,往旁邊讓讓,給他騰出空位。
電梯上升,一片沉默。季垚和山花並肩站在一起,山花塊頭大,一個人就佔了一半的空間。山花提著伏特加,季垚輕輕哼一首歌。
符衷摸出手機看,小紅點消失了,顯示已讀,但是季垚沒發訊息來。
線下不方便說話,那就線上交流,符衷發過去:首長,您喝酒了?
季垚的手機在褲兜裡,嗡嗡響了兩聲。他一下子抓緊手機,但遲遲沒有拿出來。背後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出氣不勻。
恰好,二十樓到了,山花什麼也沒說,提著酒瓶出去,做了個拜拜。他看著電梯門關上,裡面站著兩個人,長腿細腰的,模特一樣。
季垚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呼了一口氣,才開了手機。看到訊息後回頭望望,符衷正好在看他,狹小的空間裡就他們兩人,旁邊是光滑的鏡子。
季垚退後一步,點點頭說:“喝了點酒,龍舌蘭酒,放心,我沒喝多少,醉不了。”
他當然醉不了,自詡千杯不醉,一場局下來臉不紅心不跳,大殺四方。符衷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聞到自己袖子上的炭火味,還暖暖的,大窘。
出了電梯,符衷故意走得慢了些,落在後面,畢竟衣服上的味道不好聞。季垚走了兩步,見走廊裡沒人,回頭問:“走那麼慢幹什麼?”
“首長說人多的時候離您遠一點。”
季垚抿抿唇:“這裡沒人啊。”
符衷還是站得遠遠的,說:“這是公寓走廊,萬一有人出來,首長您怎麼辦?”
季垚踮踮腳,笑著招他過去:“清清白白的幹啥怕別人看?你站那麼遠說話我聽不清,過來一點。陪我聊會兒天,咱們進屋去說。”
地毯鬆軟,踩上一腳像是踩在雲端,羅漢松擺在盡頭,假山翠屏蒼然欲滴。
“首長,我身上味道不太好,等我洗個澡咱們再聊?”
季垚皺起了眉頭,扯過符衷的領子聞了聞,說:“你他媽事情怎麼多?不就是煙味麼,哪個燒烤還不燻煙的?老子叫你進來就進來,聊會天就完事,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聞領子的時候捱得近,符衷站得筆直,季垚鼻子挺,鼻尖擦過符衷脖子像一滴涼水。頭髮上打了髮膠,撲鼻一陣香,還有襯衫上的香水味,鼠尾草和柏木香。
完了,要走水。
符衷吞了吞喉嚨,讓開一點,說:“是,首長。”
季垚拉開領帶透氣,把手機丟在床上,坐進椅子裡,養神。符衷關好門,換了鞋子進去,季垚東西不多,屋子潔淨,床下的地毯一塵不染。
“首長有什麼話要說?”
“上次你抱我,被魏山華看到了。”季垚看天花板,“0578,我再問你一次,你抱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符衷身子一抖,揹包沒放穩,摔在地上。他忙撿起來,對著季垚低頭認錯:“首長對不起,是我唐突了,首長您怎麼罰我都行!”
“你抖什麼?我沒有罵你。”季垚抬手揉眉心,“你別總是怕我,我其實不兇。咱們就平心靜氣地聊一聊,這破事該怎麼辦。”
“首長為什麼怕魏首長?我借首長的肩膀靠一靠,只是想休息,欄杆太硬,首長的肩膀比較舒服。”
“男人抱男人正常嗎?你抱得那麼緊,老子的腰都要被你勒斷了!”
符衷說不出話了。他暗戀了季垚很多年,恰好季垚是個男人,而他喜歡的恰好是這個男人。季垚帥,霸榜優標,對他總是格外照顧。自從去過成都探望首長之後,符衷總是會哭,那種又疼又甜的喜歡越來越濃郁,攔不住的。
男人抱男人正常嗎?除了禮儀性的擁抱,任何別有目的的,都不正常。
符衷心黑,對季垚的心思不單純,有些情感埋在心底,秘而不宣。那天樓道里漆黑一片,無人來往,心裡的怪獸嗷嗷叫喚,他編了個拙劣的藉口,自欺欺人。
季垚見他不說話,心裡明鏡似的。他沒發火,心平氣靜:“你是同性戀嗎?”
符衷反問:“那您呢?”
季垚笑,撐起身子說:“你說呢?”
符衷聳聳肩,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拎著自己的揹包:“首長說什麼就是什麼。”
季垚摘掉眼鏡揉揉眼睛,鼻樑挺著,襯衫的袖口在燈下閃光。隔了老長一陣,他點燃一根菸抽,在煙霧中眯著眼睛看符衷。
手指夾著香菸,撩得人不知東西。季垚很久沒抽菸了,猛地吸一口,咳得厲害,手也抖起來。
“首長,抽菸對身子不好。”
“我知道。”
他淡淡說一句,把煙送到嘴邊,含了一下,說:“明天出國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鬧鐘調好,別遲到,停機場集合。”
說完又咳嗽起來,他疊著腿,吞雲吐霧,菸灰抖落在地毯上。符衷跨上一步,握住季垚要往嘴邊送煙的手。
“你幹什麼?放開。”季垚說。
“少抽點菸吧,對肺不好,得了肺癌誰來照顧您。”
季垚咬住煙尾,挑釁:“我想抽菸,關你毛事?”
符衷見他死不悔改,拿起旁邊的煙盒抽了一根出來,學著季垚的樣子咬在嘴裡,卻找不到打火機。
季垚的菸頭紅紅的,一閃一閃,他心裡一動,伸手按住季垚的後腦,湊過去在他的菸頭上點燃了。那一瞬間離得很近,符衷垂著眼睛,嘴裡咬著細細的香菸。
離開北京
煙味衝進喉嚨,一陣刺激,不好受。符衷從來沒接觸過這玩意兒,煙霧騰起來,眼淚就跟著出來了。
季垚愣住了,剛才符衷離他那麼近,菸頭對著菸頭。菸草燒起來閃著紅光,竟像一把烙鐵烙在他心上去。
“你一個小小的人,學什麼抽菸!”季垚站起來奪過符衷手裡的菸頭,和自己的一起摁滅了扔進垃圾桶,把換氣系統開到最大,屋裡一陣涼意。
符衷計劃通,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就這個道理。季垚看起來兇惡,蠻不講理,其實比誰都溫柔。
“你回去吧。”季垚扭頭站在窗邊看景,落地窗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