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那凌厲的雙眼似能穿過她遮面的薄絹,精準的抓到她的視線。
宋青嫵止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之後又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似的繼續往外走。言聞璟冰柱似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隻眼波隨著她的移動緩慢流轉。待宋青嫵與他擦肩而過時,她看到他的眼尾餘光正瞥向她。這不禁嚇得宋青嫵立馬擺正了視線,快步錯過他去。
宋青嫵暗暗慶幸這一幕可以無聲的進行,也得虧言聞璟沒帶隨從在身邊,不然就剛剛撞那一下便是言聞璟不說什麼,隨從也會站出來攔她,而她只要一說話必然暴露身份,她可不想。
就在宋青嫵離開言聞璟三四步遠,自以為安全過關的時候,突然一陣強勁的掌風自背後朝她襲來!下一刻她就覺得頭頂忽地一涼,眼前視野驟變清晰。她眼珠子向上翻了翻,意識到帽子被人打掉了。
她突然打了個激靈,一種不祥的感覺籠上心頭。她想撒腿跑,奈何不敢,她轉了轉眼珠子向右看去,發現言聞璟已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側了。
“世……世子,好巧啊。”宋青嫵笑的有點可憐,比哭還讓人憐愛。然而言聞璟就冷冷的注視著她,沒有與她寒暄兩句的意思。
宋青嫵緊張的抽了抽嘴,繼續哆哆嗦嗦的賠著笑臉兒:“世子也來這裡喝茶啊?”
可言聞璟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宋青嫵一臉為難,滿心盤算著該怎麼化解這尷尬場面,這時突然又記起自己在包廂氣趙栩時編的那些故事,不禁心下一凜。
“世子是……是什麼時候來的?”宋青嫵儘量裝作淡定,小心翼翼的試探。可她睫羽不自然的頻繁眨動出賣了她,每一下都暴露出她的心虛。
這回她終於看到言聞璟的臉上顯露出情緒波動,他一側唇角微微翹起,勾出個邪魅又惑人的弧度,他低抑剋制的聲音自口中緩緩流出:“就在姑娘說春色怡人時我帶你去遊湖,夏花燦爛時我帶你去踏青,秋高氣爽時一起感受收穫的喜悅,歲暮天寒時為你親手披衣時。”
說這話時言聞璟的視線盯在宋青嫵的臉上,親眼目睹著那張如雪堆砌的小臉兒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最後愣愣是在這寒冬臘月裡額頭上滲了層冷汗出來。
就在剛剛他還準備治這丫頭口無遮攔利用他做毀親道具的罪,可此時看著這幕,他心頭的氣竟消了大半。
他是好過了,宋青嫵腿軟了,若不是被右邊的言聞璟逼靠在了牆邊,她現在定要倒下去了。她慌亂的低頭,又不安的抬起,用力嚥了下,乾脆拉著裙襬要給言聞璟跪下賠罪。
她是活過兩世的人,深知這位大周未來的君主是何等痛惡被利用。因為在他眼裡所有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棋子怎麼能有反抗精神呢?
宋青嫵記得上輩子有一次趙栩來小院看她,讓她陪著喝了一夜的酒。起初他什麼也不說,他素來不喜與女人說道朝堂上的事。直到他徹底醉了,她套問,才得知是他安插在言聞璟身邊的一個得力細作,因為想利用言聞璟酒醉時爬床上位,被言聞璟當場劍殺,並禍及了家人。
宋青嫵知道自己所犯的這點事遠不至那樣離譜,但她知道言聞璟從不是善男信女,惹他生氣的人不會有好果子吃的。所以她打算服個軟兒。
可是宋青嫵膝還沒落在地上,胳膊就被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抓住,言聞璟微俯著身攔下了她。她萬分不解的抬眼看他,言聞璟卻只保持著這姿勢不語。
玉冠兩側分下來的兩條垂纓上綴著玉珠,在二人之間晃來晃去,白的耀眼。一如近在咫尺的言聞璟的臉,皎潔如玉,沒有半分瑕疵。
宋青嫵一瞬不瞬的盯著這張臉,一時間忘記了害怕,陷入恍惚: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要貪戀皇位?他本該恣意人間,傾倒眾生。
這場轉瞬即逝的意亂情迷最終被突然上樓的魏友打斷,他貿貿然的喚了一聲“世子”後,才察覺到自己出現的有些不是時候。言聞璟鬆了手,自然的將手負去身後,語氣沉著冷靜:“不必跪了,你走吧。”
得了這話宋青嫵如蒙大赦,匆匆行了個禮,甚至不知朝的方向對不對,就轉身下樓了。
魏友怯生生的看著自家世子,也不知這時該不該稟報,但想了下還是稟道:“世子,趙栩出了茶樓徑直回府了,沒再見任何人。左相那邊也傳來訊息,原來只是會了位老友。看來咱們這次是白來了。”
言聞璟將負在身後的右手虛握成拳,掌心裡餘溫仍在。
若在以往發生撲空這種事他想來是會動怒的,可是這次他心態出奇的平和,不甚多在意的呼了口氣,淡聲命道:“回府。”
第16章
馬車裡,宋青嫵隨著顛簸一起一伏,頭上的攢珠玉步搖也隨著節奏晃來晃去,珠子不時拍打在她的臉上,她氣的一把將步搖扯下來。
素日裡她也不愛戴這麼招搖的首飾,可今日特別,她想扮出一副自帶風流的樣子,以使自己的話有說服力一些。然而一切還是沒能如她所願。她雙眼無神的盯在手裡的步搖上,那玉珠轉來轉去剔透的耀眼,她突然就想起剛剛在茶樓時言聞璟玉冠上的垂纓。
胡思亂想什麼呢?宋青嫵正了正身子,努力把自己從紛雜的思緒中拯救出來。然後她掀開簾子吩咐馬伕,去京城店鋪最多的府前街。其實她沒什麼想買的,只是今日見了趙栩,又見了言聞璟,兩次都是這麼的狼狽,她覺得此時不太適合回家。
馬車停下後,宋青嫵順著沿街的商鋪從北頭一直走到南頭,又從南頭走了回來,這樣逛了一個多時辰,卻是一間店鋪也沒進過。抬頭看看天色暗了下來,她才叫了馬車回將軍府。
宋青嫵甫一進門,就看到阿喬坐在遊廊的坐凳楣子上等著她。她一猜便是家中有事,果然阿喬一見她回,快步迎了過來,湊到她耳邊小聲提醒道:“容小娘和二姑娘回來了。”
宋青嫵先是一怔,然後默默算了算日子,是啊,容小娘帶著二姐姐回儋州孃家兩個多月了,是該回來了。於是宋青嫵點點頭,平靜的說了句:“知道了。”便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去。
容小娘,宋之堯的妾,也是這將軍府裡唯一的偏房。其實說她是妾倒也有些不合禮制,大戶人家納妾也有納妾的儀式,花轎自側門抬入,過火盆,換新鞋,給正房夫人敬杯茶,夫人喝下這杯茶並賜還名貼,自此才能算家中的一員。
可是這些流程,容小娘都沒有走過。因為她在進將軍府之前,曾是宋之堯軍中下屬的妻,那人在一場戰事中捐了軀,宋之堯便幫他贍養家眷。原本只是逢了年節過去看看,可誰知那次一去便是直到翌日天亮才回的家,身邊還多跟了一人。
容小娘就這樣進了將軍府的門,起初不被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