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看著兩鬢斑白的劉大爺,好像看到了幾十年後的自己。
也不知,到時候,自己還有沒有劉大爺的福氣和女神住鄰居?
想到這兒,林海洋的眼圈兒都有點兒紅了。
舍吾迷離,六塵不改。
人生即苦啊……
那天晚上,連憐守在了海洋的身邊兒。林海洋說,沒什麼,只是腰疼而已。可是臉都疼白了,冷汗直接冒了一腦門子,而且只是一門心思地趕她回去歇著。
連憐一跺腳跑到自己屋裡去,找了一些發熱貼出來,敷在林海洋涼涼的腰上,然後擰手巾給他不停地擦著冷汗,有空兒再幫他揉揉抽肋兒的腿。
就這麼揉啊,揉啊,一直到揉到林海洋吃了藥,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連憐盯著林海洋的臉,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對他盡這份兒心?他最近都有點兒不愛搭理她了。
明明是三伏天兒,屋裡沒有開空調,林海洋自己在屋裡的時候就不開,於是連憐也不敢開。
連憐模糊記得有一年自己發燒,也不想開空調,涼風吹到骨頭縫兒裡似地疼。她想,他一定也是覺得疼吧。
可是真的很熱啊,病人的鼻尖兒都透了汗了。
連憐就慢慢地給林海洋打著扇子,一下兒又一下兒的,不疾不徐,薄薄的窗簾兒,隨著她扇子的幅度,幾乎不可見地微微擺著,像是一種另類的唱和,讓她覺得自己不是獨自一個人。
暗暗的屋子,躺著憔悴的人,苦苦的藥味在房間裡繚繞不去。
這扇子扇得,讓人有點兒想哭,連憐覺得自己就這麼扇著,扇著,能扇一百年。
也許上輩子,她真是個看爐子的童子,所以這道活兒幹得這麼輕車熟路,有條不紊,臨危不亂。
微微地垂下頭,她愁苦地看著林海洋:你總不能夠是那個爐子吧?
爐子不說話,嗯,她的爐子吃了藥,好容易才安靜睡著了,連憐不想驚動他。
屋子裡安靜得針落可聞,難得兩個人獨處的時光,他不會彆扭地轉過頭去,不理她。
連憐真的有很多話想問林海洋。
譬如,蘇鑫把我留在這裡,是不是你的主意呢?
譬如,你是怎麼說動李歡放過我的?
譬如,聽說你手裡拿了劉家的把柄,那是什麼啊?你怎麼拿到的?
譬如……你那天在天台上說喜歡我……是不是真的啊……
這個女孩子的心啊,波瀾起伏,可是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她是個大姑娘了,知道哭哭啼啼,愁眉苦臉也不會有所幫助的。
她只是慢慢地給他扇著扇子,一下兒一下兒的,好像可以安心地扇到地老天荒。
看到論壇上,很多人笑話女生愛看病弱男主文,說是吐血吐出異樣的性感。
連憐覺得不是那樣的,大家喜歡看這樣兒的故事,無非是不論什麼年頭兒,不論什麼時代,對於女孩兒來說,男生都太強大了。
明明大家都是人,明明大家一樣的年紀,一起長大的,可是他們忽然就長得比她們高了那麼多,力氣也比大得不像話。
他們能輕易地擰開瓶子蓋兒,舉起來瓶裝水,擰的動死緊的螺絲,搬得動好大的箱子。
只要他們想,一巴掌可以把她們打出血來。
老天爺不公平的,天知道她們骨子裡總有一點兒怕他們的。
這個感覺,來自基因,亙古不變。
雖然現在她們能開汽車、開飛機、操作無人機殺人於千里之外、領導歐盟大國處置各路糾紛,這世界好像什麼都變了,但是好像又也沒有什麼變!
她們心裡有一個地方,永遠是處於守勢的,並且戰戰兢兢,總是患得患失地傻想:他愛不愛我?會不會疼我?會不會待我好?能不能,過一輩子?
這感覺如跗骨之蛆,難以擺脫,不可拋棄,就算她們練出來八塊腹肌,聶隱娘一樣的本領,午夜夢迴還是會倏地惴惴不安起來。
好像只有他們缺了一點兒,她們才覺得拉平了。
他就會離不開她,會和她長相守……
夜深人靜的時候,連憐捫心自問過,怎麼會對一個癱瘓的傢伙有好感呢?沒錯,林海洋好看、有趣、替她默默地收拾了殘局而且毫不邀功可以算個老實人,或者還有一點……是連憐自己心知肚明又不願承認的:在她對男性恐懼心理達到極致的時候,弱勢的林海洋讓她覺得好安全。
連憐搖了搖頭,她不喜歡這樣兒,她不願意林海洋一輩子躺在床上,或者困獸似地坐在輪椅上發呆。
她希望他好起來,龍精虎猛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她見過他在大學裡的照片,馳騁在球場上的大男孩,顧盼神飛,驕傲又自信,像一頭剛剛長出鬃毛的小獅子,快樂從眼裡漫出來。
連憐慢慢地停了下來,用扇子掩住了臉,極低聲地問:“林海洋……等你好了……你會不會……也變成一個渣男……”
好久,好久,有幾根冰涼的手指,回握住了連憐的手,她聽見他對她說:“不……我不會……”
連憐從慌張地屋子裡跑了出來,捂住了嘴,她好想哭。
客廳裡打盹的蘇鑫嚇得都蹦起來了,他顫抖地指著次臥,臉色慘白:“咽……嚥氣了?”
武亮亮臉色蒼白,扶著桌子搖搖欲墜,幾乎嚇暈過去。
蘇鑫這就要衝進去瞻仰一下兒師弟的遺容,連憐一把攔住了他,吸了吸鼻子:“他沒事兒,就是睡著。”
蘇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睡著!那您哭什麼啊?奶奶!你要嚇死我啊!不是,你們倆不是訛我呢吧?”
連憐擦了擦眼淚:“誰有心訛你啊,我就是替他難過……癱了就夠可憐了,還受這個罪,招誰惹誰了……”
連憐這話說得怪可憐的,弄得武亮亮在一邊兒也抹開了眼淚兒。
蘇鑫嘆了口氣:“別哭了,別哭了,你們倆,咱能整點兒吉祥的嗎?這有病看,有傷治。林海洋不舒坦我伺候他。那原始部落的尼安德特人都會照料受傷的同伴兒,咱這幾萬年過去了橫不能越活越回去了,還不如老祖宗吧?”
連憐抹了把眼淚兒,賭咒發誓似地狂點頭:“嗯!就算是變成猴兒遷徙,我也弄副門板拉著林海洋。”
蘇鑫語重心長地說:“猴兒那年沒門板……哎,我說啥呢……行行行,遷徙的事兒你先放放。哎,那個教授給你電話了沒啊?這病到底看的怎麼樣?”
連憐正想搖頭,她的手機響了。
蘇鑫和連憐一起去了醫院,把林海洋珍而重之地託付給了武亮亮先看著。
老大夫只有五分鐘跟他們聊病情,下面兒據說還有一個有背景的等看病呢。
別看時間緊,老頭兒還是那麼和藹可親的,看著超凡脫俗地跟太乙真人似的。
嗯,這類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