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細節般，把選單推給兩人：“點菜吧，你們看看。”

彷彿他真的只是單純地叫他們出來吃個午飯。

一鍋已經被熬成奶白色的滾燙雞湯被端上桌來，白茫茫的霧氣飄散開，縈繞在幾人之間。

三個男人坐在一桌吃飯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聊的，也就方煜和方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公司的事，而周時軼全程都在埋頭苦吃，努力降低存在感，巴不得外公不要注意到他。

可惜事與願違，越不想發生什麼越要發生什麼。

“時軼。”空氣裡沉默了會兒後，方鄆突然喚他。

這時的周時軼還在往嘴裡扒飯，尚沒反應過來，亦沒有應答他的外公。

“時軼？”

“唔……唔？”方煜暗地裡用手肘碰了碰周時軼，周時軼這才終於聽見方鄆在叫他，抬起頭來，腮幫子被飯撐得鼓鼓的，配上他那無辜的眼神，莫名有點像只倉鼠，可愛得緊。

“咳。”方煜突然咳了一聲，移開落在周時軼那張單純的臉上的視線。

方鄆又笑了，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看得出是自內而外的高興。

他深深地望著周時軼，彷彿在透過周時軼注視著其他什麼人。

“外公……怎麼了嗎？”見外公叫了他又不說什麼事，周時軼艱難地把腮幫子裡的飯嚥下去，試探性地問道。

“啊……也沒什麼大事……”方鄆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搖搖頭，狀似隨意地問道：“時軼啊，你現在跟你媽還有聯絡嗎？”

方鄆問得輕描淡寫，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周時軼聞言，怔了怔，隨後很誠實地搖頭：“幾乎沒有……”

自從母親跟那個男人走後，周時軼就沒再和母親透過話，偶有書信來往，也沒什麼特別要說的，最多隻是互訴安康。

“那一共聯絡過幾次？都說了什麼？”老人顯然有些失望，但他還是繼續問道。

“唔……三四次吧……問我們過得好不好……還有問外公的身體怎麼樣了……”周時軼咬著筷子想了想，發現實在想不出些別的什麼。

每次都是那寥寥數語，說實話，並沒有什麼值得他牢記的。

“好，好……”方鄆嘴角一直牽著一抹笑，但怎麼看怎麼勉強，“那你媽……她自己過得好嗎？”

方鄆臉上溝壑交錯，時間在他臉上打下一處又一處的烙印，他的頭髮也花白了，即使精神狀態看起來很好，但也掩蓋不了一個事實。

他已經老了。

方鄆已經回不到以前那個叱吒風雲的年紀了。

“外公，要不……我讓媽媽親自跟你說吧？”周時軼試探性地問這個老人。

依他看，外公大概是有些想母親了。

方鄆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搖頭：“不用……”

當初那麼決絕，他已經沒臉面再去關心她。

很默契，這個話題就此終結，周時軼又扒了口飯，突然有些食不知味。

外公的眼神讓他心底酸澀，生出許多不忍。

也不知道母親何時願意原諒外公，何時才願意回來。

方鄆又繼續跟方煜聊，而周時軼神遊九天，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然而，方鄆只用一句話就又把他拉回了現實。

“方煜啊，你一點都不小了，”方鄆收了一貫帶著笑意的慈祥，問得極其認真，“你什麼時候才打算結婚？”

“啪嗒！”

還沒等方煜回答，周時軼的一雙筷子掉到了地上。

不會虐的，最多隻有一丟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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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方煜總有一天要結婚，要娶妻生子，要斬斷與他的聯絡，其實周時軼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一直都不想往前看，因為他跟舅舅沒有前路。但這個事實被方鄆一下子揭開，讓原本還想努力逃避、不計後果活在當下的周時軼，也不得不直面這個事實。

後來外公跟方煜說了什麼他都沒有再認真聽了，周時軼只知道最後分別的時候，他的視線與外公的撞在了一起。

外公的眼神深不見底，彷彿蘊含著很多東西，周時軼心裡緊了緊，待要仔細分辨方鄆眼睛裡究竟是什麼意味時，卻發現方鄆的眼神又恢復了和藹。

周時軼慌亂到不行，一顆心懸得高高的，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悲。

連舅舅與他的纏綿溫存，都是他一開始拋下臉面求來的，可以說，他現在擁有的東西沒有哪一個真正屬於他。

換種說法便是，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方煜未來妻子的。

而他一直都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可憐又可笑。

周時軼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跟著方煜回到家的，待他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被方煜牽著走進了家門。

他的視線由方煜的側臉一路往下，定格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心裡突然一陣酸澀，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麼，下意識地就掙開了方煜的手。

“怎麼了？”方煜手中一空，不由地轉過頭去，低聲詢問周時軼。

周時軼愣愣地盯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腦子裡突然就浮現起了方才外公說的那番話。

這個男人，最終是要跟別的女人結婚的，他應當過正常的生活。

方煜從來也沒有說過喜歡他，他不該這麼纏著。

周時軼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鼻子開始泛酸。

他不想讓方煜看到他的眼淚，迅速低下了頭，悶聲到：“沒怎麼……”

周時軼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方煜有些擔心，伸手想捧起時軼的臉看看他究竟怎麼了，奈何周時軼一點也不配合，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方煜的手。

方煜的手懸在半空中，僵了僵，一時沒有收回。

“我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周時軼沒抬頭，眼淚在眼眶裡不斷打轉，他努力壓制自己聲音裡的哽咽。

仔細想來，他覺得自己的確實太自私了，企圖霸著方煜的一輩子不放，打擾方煜原本還算平靜的生活。

周時軼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都呆在這裡的，他想，自己或許已經是時候搬出去了。

能在舅舅家裡賴這麼多年，他覺得已經該滿足了，如果沒有他的打擾，說不定方煜已經在正常地談戀愛，甚至是已經結婚生子。

“時軼，你怎麼了？”方煜有些擔心，但他每往前走近一步，周時軼就退後一步，直到他們退到周時軼臥室的門口，周時軼的脊背緊緊貼在了門上。

“方煜……”周時軼反手摸上了臥室門把手，聲音裡無不顯露著酸澀。

方煜有些不好的預感，沒有吱聲，靜靜等待著周時軼的下文。

周時軼終於仰起頭，眼淚隨著他的動作從眼眶裡滾落下來，順著臉頰往下，沒入衣領裡。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明年方煜就三十歲了，怎麼可能不組建屬於自己的家庭……與其那時讓方煜趕他，還不如他自己現在主動走。

“打擾你這麼久，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對不起……”周時軼努力勾起一抹笑，“我覺得……我好像該走了。”

同時，他也覺得自己真不是東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像個混蛋一